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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发疯后(725)

那血迹并不大,约巴掌大小,衣裳破了一个小洞,破损边沿的麻丝已经被压入血肉之中。

他看得直吸凉气。

这伤口若是在他身上,孟老汉自然无所畏惧,可在小孩身上,便是一点点,也令他觉得碍眼得很。

老汉小心翼翼将衣裳撕开,露出孩子稚嫩的背脊。

只见他左后背处,被戳刺出一个刺核大小的血洞,伤口倒不大,可关键是妖毒附体,使得那伤口处化为紫色,煞毒化为一股股黑色的丝缕,钻入小孩皮肉之下,往四周蔓延而去。

“糟了。”

邪毒攻心。

小孩的伤口恰好位于左背上方,连接心脉,毒气已经浸润入心。

“仙人,求您救命。”

孟老汉一见此景,大惊失色,连连向孟松云哀求。

在他心中,孟松云一手仙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恐怕唯有孟松云这样的神仙才能救得了这重伤垂死的孩子一命。

他想要下跪祈求,求神明庇佑苍生。

可是他怀里抱着小小的孩童,没有办法俯身。

孟松云神色冷淡的望着他,目光落到了那孩子身上。

这会儿那小孩趴在孟老汉双膝下,一双小手无力的搭在老汉臂间,似是感受得到自己的生死悬于一线,他听到孟老汉的话,吃力的仰起头,想要去看看‘仙人’。

他一张小脸泛紫,嘴唇乌青,眼睛半睁闭,一双眼中光泽暗淡,透过半开的眼帘,可以看到他眼中纵横交错的可怖黑气,宛若一条条绞缠里动的虫子。

年幼的孩子吃力的望着孟松云,目光与他对视。

孟松云盯着他看,脑海里却浮现出一段古怪而久远的记忆。

那一年,他出生的村子遭了妖祸,娘亲为了救他而死,危急关头,明阳子如神仙下凡,杀死妖邪救了他。

当时他重伤垂死,明阳子似是向人哀求,救他性命。

后来师父与他说过,那是一个修道有成的仙人,无所不能。

孟松云后来极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年幼的他努力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仙人的模样,可遗留在他幼小心中的,却是一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瘦高影像。

他记不清‘神仙’的脸,只记得那一双眼睛,冰冷、无情,说出口的话如寒冰,令他心生畏惧。

师父总对这个‘神仙’推崇万分,多年之后仍将当初的那一场境遇当成自己此生虔诚的奖励——使他得以窥探到仙人之境,从此与徒弟相识。

这使得孟松云幼年之时对于‘神仙’也十分好奇,可惜后来这种好奇变成了怨恨。

他恨这个受师父敬拜了多年、日日虔诚的仙人为什么再也没有出现,师父是他的信徒,立了他的长生牌,之后的二十年时间,寒暑不间,日日跪拜念道家真经。

这样一个虔诚的老头,为什么在遇难时,却再也没有获得仙人的救命。

“原来——”

孟松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的动作以往由他做来十分自然,伪装早刻入他骨子里,可此时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觉得那唇角重逾千斤。

“原来竟然是这个样子。”他喃喃的道。

小孩好奇的半睁着眼看他,孩子的思绪已经不大清楚,但他极力想要看清孟松云的样子。

将来自己在他心中可能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也许会影响他的一生。

他垂下眼眸,孟老汉还在哀求着,却因为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应而感到惶恐不安。

“请求上仙大人……”

“救他干什么?”孟松云冷冷的道。

他知道了事情的走向,但他好像已经无力去改变结局,他如同一个寄居在这具身体中的局外人,看着‘自己’冷冷的开口:

“他只是一个不详之人,父母早逝——”

在他年幼记忆中,冷言冷语的攻击竟然出自他的口中,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孟松云在说话之时,思绪甚至稍微飘离了一些。

他想到了姚守宁,想转头去看姚守宁的眼睛。

事实上他也确实在此时转头,目光与少女对视。

“守宁,我不明白。”他的心声在说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带我来这里,让我看到这一切,见证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孟松云纳闷不解:

“你如今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眼前的这两人是谁,你难道认为我活着是一件好事吗?”

“如果我的师父救了我,他的一生会悲苦很长时间。”一个普通平凡的老道士,才刚为他那没用的师父养老送终,稍稍喘口气,却要立即收养一个孩子。

在这样的世道,他有什么谋生之路呢?养活自己都如此艰难,何苦还要再加一个拖油瓶?

他清楚的记得,早些年的时候,明阳子带着他出外捉妖驱邪,他没甚本事,大多数时候凭借一身蛮力、一把铁锹,甚至都称不上武器,要与那些壮硕的妖邪拼命。

受伤是家常便饭,好几回命都差点儿没了。

附近乡里人又能拿得出来什么好东西?最多不过几把粟米,一些蔬果鸡蛋,便已经足以令伤痕累累的老道士开心。

他时常让出饭食留给徒弟,自己背地擦拭伤口,疼得呲牙裂嘴也不喊一声疼。

到了后来,孟松云逐渐成长,展现非凡的天份,自修成材,成为了老道士强而有力的助力,才改变了师徒的窘境。

生活慢慢变好,可师徒两人相依为命的情景,依旧牢牢印刻在他心里。

青云观发迹之后,香火旺盛了几天,但最终老道士却并没有过多少好日子,而死于黄岗村的祸事里。

“守宁啊,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懂。”

此时的孟松云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心中诘问:

“你是要我抓准机会,改变过去,从源头阻止这一切吗?”

“……”

姚守宁听到了他的心声,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他望着明阳子,这个不像老道士的道士诚惶诚恐的看他,深怕他不愿出手。

怀里的孩子气息渐微,‘仙人’拒绝了他的哀求,这孩子眼见就要保不住性命。

“不是的,不是的咧。”他摸摸孩子逐渐冰冷的身体,焦急的道:

“这是一个好孩子——”

“什么好孩子?”孟松云冷冷的道:

“你与他素不相识,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他是好孩子嘞,老汉我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他爹娘不顾一切也要救他命,保住这根嫩苗,怎么不是好孩子?”孟老汉心急如焚。

如果此时说这话的不是‘仙人’,他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与他好好理论。

“您救苦救难,是神通广大的神仙,求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救这孩子一命,我到时为您立长生牌,日日为您念经,求求您——”

孟松云的表情冷漠,但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一切事情的根源已经找到,所有问题的症结来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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