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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线娘子(98)+番外

不过,看去是在轻吟慢读,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手上的卷页已许久没有翻捻过,那长睫半掩,嘴角噙笑,不知想到什么趣事,眉色间流露温柔,不时还笑出声。

很明显,对方正在走神。

展宁压低眉,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此时萧扶白才抬头,略显诧异:“咦,你来了。”

展宁竟险些跌个跟头。这都进来大半晌了,他竟然才发觉自己,换作平时,恐怕一到门前就被他知晓了。

萧扶白搁下书卷,眉目清绝,容色雪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因此颈上的那块红紫痕迹显得格外注目。

展宁先是眨眨眼,接着睁大,最后直以为看错。

“你……你们……”他结结巴巴,神情陡然不自在,脸上隐有薄红,“你们这样也……也未免……”忽然咳起来。

听他如此说,萧扶白执起旁边的细柄铜镜,朝颈间照了照,红痕宛然,仿佛一痕调浓的胭脂印,竟不甚在意地笑了:“很明显吗?我倒觉得不错呢……”

她还说这样,便证明自己是她的。

笑容又溢,溺人无度。

展宁冷不丁打个寒颤,果不其然,陷入爱情里的男人,当真温柔得可怕!

他摇头叹气:“现在檀王继位,我们从中插手的事诸位长老都已知道,这会儿孟老头子恐怕正气得不行,宗主,我们又何必拘于此处?不如尽快回去吧。”

萧扶白落下眼帘:“轻瑾她……是无法一声不响就离去的。”

展宁愣住,当寻思过来,不免气急败坏:“这个傻丫头,莫非心里还放下,仍惦念着……”意识到旁人,连忙止声。

萧扶白似未闻,目光转向窗外,温煦的日光穿过秀格窗棂,正倾了他满身晶莹的光辉,那时容颜如透,神色难明。

********

一夜小雨后,石阶青苔苍绿,四面的珠烟纱帘落下来,掩住从外沁来的寒气。

柳轻瑾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绣绷正一板一眼地绣着,可惜技艺生涩地很,银针穿透底面竟是刺斜了,指尖上绽开小口,红滢滢的血珠子渗了出来。

柳轻瑾疼得蹙下眉,立即将指放入口中,慢慢嘬着。

歇在窗沿边啄食的雀鸟,忽然受到惊吓,振翅而飞。

院内有些喧哗,不一会儿,嫣然迈着小碎步匆匆进来:“柳姐姐,外面来了好些人,听说都是宫里头的。”

柳轻瑾一怔,放下手中针线,随她出去。

一名宦官站在前方,挺着胖乎乎的身板,背后宫人分两列而立,显得神气十足。

见柳轻瑾出来,他眯眼仔细打量一番,便笑呵呵地上前行个礼,用尖细的嗓音道:“奴才是御前随侍关临树,今日奉皇上旨意,特来接柳姑娘入宫的。”

柳轻瑾脸色一白,半晌不言。

关临树以为她是这些日子在府上过得不畅心,脸上堆起笑容,客客气气道:“柳姑娘应该知道,事前皇上剿灭叛军,朝局未稳,外加琐事繁多,又临登基大典,这才耽搁久了。不过君以国政为重,到底不比寻常百姓,儿女情长乃是小事,柳姑娘心思通透之人,定是明白的。”

柳轻瑾抿下唇,怏怏道:“我明白。”

关临树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忽又改口:“不过柳姑娘对皇上来讲可谓不同,尽管政务缠身,皇上心中却是时时惦念着,想必宫中送来的信笺你都已收到。临前皇上还命奴才带句话,只说入宫之后莫急,凡事还需一步一步来。”

柳轻瑾依旧缄默,只是清丽的面容愈发白了,宛如染霜的琉璃。

关临树看她不喜不怒,暗自揣摩一阵,微笑劝抚:“柳姑娘,要我说呢,位份封号那都是其次的,只要有了皇上恩宠,将来还怕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么?”

柳轻瑾迟疑一下,终于开口:“世澜他……”

关临树旋即咳了声,肃容打断:“请姑娘谨记,皇上名讳,可是直呼不得的。”

柳轻瑾恍然,心中无端有股失落,两手松开又拢,接着目光一沉,下定决心:“既然你们来了,我也正好有话要说。”

关临树不解。

柳轻瑾道:“请公公稍等片刻。”

她跑进屋,不多会儿,便捧着一枚锦盒出来,递给对方。

关临树打开一瞧,之前送来的三封信笺原封不动地摆在里面,不由诧异:“这……”

柳轻瑾手中还有封信,被蜡封得严实,一字一顿道:“劳烦公公,请帮我将这封信及锦盒里的东西转交给皇上。”

关临树甚感意外:“柳姑娘此举何意?”

柳轻瑾眼波从他脸上滑过,宛如碧溪泠泠过隙不着痕迹,落句断然:“我是不会随你们回宫的。”

关临树声调陡然一高:“这、这怎么……”

柳轻瑾只道:“公公不必多说,我自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做此决定的。我本出身绿林,过惯闲散无拘的日子,若到宫中,只怕如笼中穷鸟,终生不得解脱……是我,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话已写在信里。只请公公代为转交。”

关临树心下为难:“姑娘日后如何打算?”

柳轻瑾视线凝向圃里的金菊,不知怎的,眉目间多出一层柔和暖色,唇角淡动似在笑着,颜如镜中花容,流澈散光,那一瞬,美不可方物。连关临树都看得一怔。

“我因对皇上……才难以不辞而别……”那时声音低渺,宛然云朵惆怅的叹息,尔后她抬眸,有极深的愧疚从中隐去,“不过如今有公公帮我把信呈给皇上,也算了却遗憾,明日起便将离开王府。”说罢转身。

“慢。”关临树叫住她,趋步上前,“柳姑娘心意已决,老奴无法阻拦,只是此次奉命行事,不晓生出变数,若就这样回宫交待,只怕皇上定要怪罪下来。”

柳轻瑾弯月似的妙眉微微蹙起。

关临树笑道:“如果皇上有什么话再需老奴捎给姑娘,到时寻不到姑娘人影,奴才这差事可就办砸了,姑娘既是要走,在府上多留个两三日也无妨,就当是体恤奴才了。”

柳轻瑾唇启开了下,但没有逸声,原地踌躇不决。

关临树眼珠子转个圈,道:“今非昔比,圣上龙体金贵,纵然有天大的事,也是不会轻易离宫的。”

柳轻瑾感觉胸口像被硬碎的石砂辗捻过,一呼气,吐字答应:“好。那三日后我再走。”

关临树满意而笑,作个礼:“奴才也就不多耽搁,先行告辞了。”

望向一行人的背影,柳轻瑾羽睫曼垂,洁白的肌底上有浅淡影痕,如烟花弥漫开,说不出是忧是愁。

********

午后时分,窗外金株摇影,风起,纱掀,漫漫的芳息飘进来,快要掩掉炉中半残将尽的沉香。

花锦软榻上两三点嫣瓣,宛若落翅停歇的小蝶,连云鬓边也栖着一枚,那人却毫不知觉,犹自认真地绣着,只见绣绷上的纹图隐约有了些模样,怎奈一不小心,白底缎子上又落了滴血。

她一咬牙,显得气恼,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慌忙将饰物藏到锦垫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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