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脱线娘子(21)+番外

萧扶白侧过脸,忽听她问:“你说,在外人眼中,我们这群响马真就这么可怕,足以让他们闻风丧胆吗?”

面对那认真的眼神,萧扶白却微微一笑:“谁说的,我与小宁不就没被你吓着。”

柳轻瑾听得一怔,紧接抿唇:“你、你们不算!”

她坐正姿势,模样颇一本正经,但保持不到两句话功夫,肩膀又耷拉下来,有些自嘲道:“就像我爹曾经说的,很多事明明不愿做,可最后却被逼无奈……无论怎样,对那些达官贵人来讲,我……山贼就是山贼吧……”

一缕叹息中,竟掺杂着几许沮丧与失落。

萧扶白意外,尔后开口:“山贼如何,起码她知道不可滥杀无辜,官宦贵族又如何,不过披着华丽锦皮在草菅人命。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只要能分清善恶,又何必在意他人的想法?”

那声音仿佛被月光感染,宁和柔缓,柳轻瑾几乎听痴了,只觉心口热滚滚的烫,快要顺延血脉冲击到眼角。一直以来,人人对他们又恨又怕,把他们说得多么十恶不赦,可如今,终于又有个人,不会因自己的身份而否定一切!

柳轻瑾内心感动,拢紧芊指,此时已底气十足,眸光极亮:“你说的对!在世人眼里,我们是无恶不作的山贼,但我们有我们的原则,有我们的生活方式,难道那些贪官污吏,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么?!”

当吐露出一肚子不快,柳轻瑾顿觉心情舒畅无比。

她转头,发现萧扶白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那目光深邃而含有探究,仿佛要将她吸入眸底最深处。

“好好的,为何想起问这些?”他的声音仍轻得似花香,淡淡飘迷。

柳轻瑾胸口怦跳,没料到他观察如此细微,即使自己……刻意掩饰。

藏匿许久的心事,如同被那一眼剖开,依然是那种苦胀熟悉的痛感。

柳轻瑾仰起首,像让月光刺痛,微微眯起眼,然而其中一丝灼热的期盼,几乎要凝化成红泪,从瞳孔尽处流淌下来。

她念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那个夜晚……

星空迷夜,花香沁袭。

天端一抹银色皎华,美得惹人垂泪。

而身旁,便有一双宛如月色般温柔的眼眸,脉脉凝视来,足以让人忽视尘世一切……

柳轻瑾猛然闭眼,阻止记忆继续涌现,可身体却因着方才回忆,激动到微微颤栗。

萧扶白正觉奇怪,就听她道:“这首诗,是他当初教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咱小白是很体贴的一个人,嗯,后面会越来越体贴的……

☆、天笛

“这首诗,是他当初教给我的。”

原本清越如琅的声音,却因某种伤涩,变得比夜色更沉重几分。

萧扶白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古雅朴质,色润光洁,乍一看,似乎毫不起眼,然而仔细审视,会发现那雕工精致异常,刀法纹路绝凡,简直可说巧夺天工,而图饰,更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螭龙。

几乎一眼,萧扶白便看出这古玉来历不凡,绝世罕见。

但柳轻瑾只是小心翼翼捧着它,像从自己心窝处掏来,显得珍惜万分。

她的眼神时而恍惚,时而忧悒,仿佛迷失在过往记忆与现实之间。显然她对这枚玉佩的重视,并非因它的价值,而是它的存在。

此刻,旁人的沉默,一缕夜风的刮过,寂且幽,更令柳轻瑾神思飘远,启唇淡淡道:“五年前,他失足坠下山崖,命存一息,被途经的我所救。当时他昏迷不醒,身上受了许多伤,寨里头又没有医术高明的人,本以为他肯定撑不了多久,谁知就这样过去五天,他竟奇迹般地醒过来……”

少女从床边转身,玉腕却被一只手虚弱地拽住。

“你是谁……”

“咦,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

当四目相对,眼波碰撞,竟蓦升出一股久隔遥世的震悸。

“别总乱动,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

“这是什么?”

“鸟蛋汤啊。是我从树上新掏来的,很有营养,怎么,你没喝过?”

少女抹着额上汗水,笑容被窗外光阳照射,更为晶莹璀璨。

就这样日日夜夜的照料,朝夕相对,彼此情愫,暗中生来。

他举止文雅,谙悉诗赋音画,伫立潭色花影间,一切宛如绝世美卷,渗溢着古香韵味。让她,常常看得痴怔入迷。

一个月飞逝而过,那夜下呢喃,那执手倾诉,那拈花一笑,种种温馨旖旎的情景,都让人以为是做了一场繁华幻梦,难以复醒。

“你真的要走吗?”

“嗯……否则我的家人会担心,况且,我还有未了心愿。”

“……”

“轻瑾,你放心,三个月后我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要娶你未妻。”

“你,你肯娶我?”

从未指责、嫌厌过她的身份,唯有温柔的宽容与理解。

“以此为证,你,等我回来……”

那日细雨朦朦,遮住少女哭红的眼,静静目送着那人背影,消失在水雾交织的茫茫尽头。

然而太美事物,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淌……黄粱一梦,破灭成空。

但为何,明知如此,仍死死不肯忘怀?

月光照着她的面庞,漫在她全身,连那袭青衫都被淡化成银白。

她嘴角噙丝微笑,却不复平日的明朗净灿,而是透着一点淡淡伤人的美。此刻,声止、风静,有几多孤寂,便有几多悲伤。

即使她没讲完,萧扶白也已猜出结果:“最后……他没回来。”

“是啊,没有回来……”柳轻瑾自嘲一笑,握紧玉佩,“他临别前将这玉佩赠送与我,说将来定会……”可惜这一去,便是杳如黄鹤,转眼过去五年。

究竟是其中发生变故,还是真如爹所说……不过虚情假意,实际根本未将她这粗野女子放在眼里?

萧扶白长睫轻微一颤:“你没想过去找他么?”

心口像被撞了下,柳轻瑾眉心纠结,半晌,吐出几个字:“或许……这便是天意吧。他是名商贾,在天都做些小生意,不晓运送途中遭遇一群蒙面人袭击,才坠落山崖。他告诉我,应是平素那些不对头的商伙所设圈套,害他险些丧命。”

商贾?萧扶白心念暗动,嘴上却不在意道:“这么说来,他是京城人氏了?”

“嗯……”柳轻瑾颔首,终于说出那个埋藏心中许久的名字,“他姓时,单名一个兰。”

时兰……

对于如此陌生的名字,萧扶白不易察觉地颦起眉。

照那人所说,似乎一切毫无破绽,然而那古玉……

这世上,究竟是何等人物,何等身份,才会随身佩戴着一枚螭龙纹玉佩?

他向来心思缜密,是以现在所思虑,这古玉所暗藏的玄机,是柳轻瑾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见她脸上流露出伤感哀眷的神色,萧扶白忽然情不自禁地唤了声:“傻丫头。”

上一篇:庶女观音 下一篇:晚照疏影风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