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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206)+番外

双痕神色不动,淡声道:“皇上,奴婢说的是实话。”

明帝定睛看了看,揉着额头道:“算了,朕自会去查的。”抬头见双痕急着告退,又问,“听说太医过去了,皇贵妃身子怎么样?孩子有没有事?”

“俞幼安来诊过脉,母子平安。”双痕蹙眉犹豫着,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跪下,“皇上,娘娘她心里太苦了。以娘娘自小的性格儿,若是心里真的没有皇上,今时今日,就必定不会前来相问……”

“朕知道,不用再说了。”明帝出声将其打断,语调平静如水。

回想起萱妃质问那一日,她曾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不过短短一个月,彼此之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若是时光倒回十年前,她必定不会来质问,定然隐忍不发等下去,以待时机谋取自己的性命。而到今日,彼此身前身后牵绊太多,谁也无法扼死对方,只剩下互相尖刺的苦痛,那将会是漫漫一生……

第十五章 避世

接连几日绵绵细雨,似忧愁美人连绵不断的泪水,朦胧稀薄,将宫殿上的琉金璃瓦洗刷的分外干净,也洗去往日的沉醉繁华。帝妃二人同时抱恙,消息却又一点不透,嫔妃们私下皆是不安,人人谨慎行事,反倒让后宫呈现出异常的安宁。只是流言蜚语不能间断,一点点的被人拼凑起来。据说皇贵妃当日曾去过凤鸾宫,似乎还哭红了眼睛,因为多年不得进封中宫之位,便借故与皇帝大吵大闹起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明帝阖目倚在双龙长尾摇椅上,其上铺有柔软密实的白狐裘,衬得身上的宝蓝色银线团纹华袍寒光隐隐,似乎带着一种迫人的冰凉气息。听完多禄转述的流言,轻声嗤笑道:“在宫里越是不真的事情,反倒越发似真的了。”

多禄陪着干笑,又问:“车辇已经预备下,只是听说皇贵妃身子不大好,心意懒懒的,皇上今日还要过去么?要不,让奴才先去问询一声?”

“难道你去,她的心意便就好些?”明帝语声轻嘲,冷冷反问。

“是,奴才愚钝。”

“走罢。”明帝起身搭住多禄的手,猛然间一时不防,牵动的胸口伤势做疼,不禁皱了皱眉,心头更是一股郁气萦绕难消。闷声不语上了车辇,原本平坦的石路宫道也似受潮一般,变得凸凹不平起来,颠簸颤抖的让人心烦意乱。心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喝道:“蠢材,都是些蠢材!连个车辇都行不好,朕都要被你们颠散了。”

“是,奴才知错。”领头的太监声音哆嗦,帘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有小太监上来扶住车身,车辇也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的朝泛秀宫缓缓行进。

不过几日,空气里的气氛都变了。明帝踏着小太监的脊背下辇,抬眼扫了一圈,椒香殿廊上的宫人们皆垂着头,一点生气儿也无。双痕大约在里面服侍,只见吴连贵快步迎接出来,请安道:“皇上金安,娘娘刚用了益气安神汤,正在里面歇息。”

明帝听完并不言语,抬手挥了挥,连多禄也止在台阶之下,自个儿抬脚往里走,内殿宫人见状纷纷退散。刚到寝阁的水晶珠帘前,只见双痕领着人出来,略蹲了蹲便算作行礼,沉默不语悄声退出去。如此,寝阁内更加安静一层。不光铜漏水滴声声分明,连博山炉里轻烟都丝丝撩人,一丝一缕散开,编织着浮世人生的朦胧迷梦。

慕毓芫安静无声躺在床上,一头乌云似的青丝凌乱散开,并无半点珠环装饰,越发显出脸色晶莹、肤光胜雪,唯独少却一点红润之色。明帝觉得有些恍惚,依稀是当初在慕府之时,她也是这般娇弱憔悴的模样,让人见之生怜。只是如今,纵使再花上十年的心血,比从前更温存怜爱,只怕也唤不回她半分心意来。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明帝忍住心口阵阵疼痛,走到床榻边坐下,执了那双纤细的手握紧,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最后柔声问道:“宓儿,好一些了么?”

慕毓芫却恍若未闻,只是不答。

“宓儿……”明帝又唤了一声,手掌抚在秋香色的暗纹锦被上,感受到那如昔柔软的身形,自言自语道:“朕知道你心里难受,只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好生将养着身子,别再委屈为难自己了。”

庭院中有风卷起,树梢残叶片片脱落飘零,在空中飞旋一阵,最终还是无力的停留在地面上,一地凌乱狼藉。空气里似乎沾染上丝丝水汽,清寒阳光也变得雾蒙蒙的,斜刺刺透过雪白蝉翼薄纱洒进来,映出二人不真切的面容。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仿佛有眼泪流出来似的,面上却干涸无痕,仍是一声儿不言语。

明帝凝望那姣好如画的容颜,忆起旧日种种,心底不觉又柔软几分,温声问道:“昔时日日夜夜相守,彼此剖心,还有说过的话、许过愿,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么?那些千金难寻的情分,都可以如此轻易抹去?”

“臣妾记得。”慕毓芫终于开了口,手却似消融一般从明帝掌心抽出,缓缓别过脸去,无限痛声道:“可是……,臣妾宁愿从来都没有过。”

“你----”明帝又气又痛,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胸口的伤因此愈加生疼,“难道朕这些年对你的心意,还有我们的孩子,都还不比不上他?”不禁带了一丝忿意,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恨声问道:“难道非要朕也死了,你才心满意足?”

慕毓芫只是阖目不答,既不见伤心,亦不见愤怒,仿佛有寒气自心内而生,整个人像冰棱似的冻结起来,再不为言语所动。

“宓儿----”明帝还欲再说,却听殿外似有人声喧杂,不由心头火起,遂大步流星走出去。隔着内门纱窗环视一圈,原来是嫔妃们前来探望,不料被双痕阻在门外,故而双方便在言语上争执起来。

双痕领着人挡在门口,神色冷淡道:“今日不便,贵妃娘娘还请先回罢。”

朱贵妃烟玫色织金遍地锦滚花长衫,外罩玉色印暗金彩袖,衬出一日胜过一日的秾丽容色,清声冷笑道:“听说皇贵妃娘娘身子抱恙,特意赶来瞧一瞧,怎么就有所不便了?”

“如此说来,贵妃娘娘还真是关心。”双痕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转而问道:“只是奴婢不明白,皇贵妃娘娘都病了三、五日了,怎么今儿才想起来探望?”

朱贵妃脸上不由变色,两颊胭脂越发绯红,眸色里也带着一丝恼怒,气声道:“你不过是个奴婢,有什么资格阻挡本宫?!”

明帝从不见她如此跋扈,倒是有些吃惊。谁知双痕却丝毫不惧,仍旧吩咐小太监不许放人,慢悠悠道:“奴婢是没有资格,不过方才皇贵妃娘娘吩咐过,说是头疼想要睡一会,除了皇上谁也不见。”

眼看朱贵妃已然动气,明帝听得不耐,更担心二人吵得让慕毓芫心烦,只得现身走出去道:“原来是佩柔在这儿,皇贵妃刚刚睡下,进去也无人与你说话,还是先回去歇息罢。你的心意,皇贵妃自然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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