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半衾寒(10)

裴喻寒见状一愣:“你……”

叶香偶莞尔一笑:“是我……”

她看到裴喻寒脸色顿时黑得跟铁锅似的,别提多难看了,估计那一刻,他是想掐死她吧。

或许真是气到不行了,裴喻寒胸口剧烈起伏,缓了缓神,才启唇问:“你怎么在这里?”

叶香偶也闹不明白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裴喻寒彻底气结。

姜浩良站在旁边,一头雾水地问:“裴兄……这位是……”

裴喻寒冷冷道:“她是我的一位远房表亲。”

“表……”姜浩良讶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身戏徒装扮的叶香偶,又瞧裴喻寒一副阴恻恻的样子,竟不敢开口再问。

裴喻寒也不理会众人,径自上前:“你跟我走。”

叶香偶欲哭无泪,不是说天下很大吗,为何她躲来躲去,就独独躲不过这个人呢,垂头丧气地点了点,甫要跟在他背后,却教他抓住了手。

叶香偶一怔,但裴喻寒根本不看她,拉着就走,他身量高,步伐快,叶香偶在后面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颠颠着小跑,随后想起来,她还没有跟纪公子道别呢,扭过头,纪攸宁身形挺直而立,虽渐渐离得远了,但眼睛一直盯着她、盯着她……

她想跟对方挥手道别,可惜裴喻寒越走越快,害得她差点没跌个跟头,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拐过廊角了。

她搞不懂裴喻寒今天这是怎么了,仿佛背后有妖魔鬼怪在追赶着他们一样,一路上她跟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间意识到,他还在拉着她的手呢……相处这么久以来,他要不说她要不骂她,极少给她好脸色瞧,更别说近距离的接触了,但此刻,他真的在握着她的手,本以为他为人平时冷冰冰的,手也应该是冷冰冰的吧,可不是,那手掌温暖而宽厚,上面有黏黏的汗水,攥得她很紧很紧,好像当她是会飞的风筝,一不小心就会随风吹走……

她正凝着彼此的手出神,孰料裴喻寒意外停下来,就像木偶被绳线拉住一样定格原地,然后缓缓扭头,去望自己的手。

他大概也才意识到,他正在拉着她的手吧,因为他的表情似乎有点狼狈,很快便放开了她。

“走吧。”他恢复如常,径自朝前走了。

他不给她讲话的机会,叶香偶只好在后面亦步亦趋,可能她的装扮比较引人注意,裴喻寒吩咐家丁将马车停到角门处,带着她离开张府。

上了马车,叶香偶本以为他会劈头盖脸地骂自己一通,却听他问:“你的衣服呢?”

她才想到自己还是戏徒打扮,小小声道:“留在德戏班里了……”

他冷笑:“你倒真有本事,连德戏班这种地方都能让你浑水摸鱼。”

叶香偶连忙开口:“你别怪阿玉,是我央求她带我出来玩的,这、这回你怎么罚我都不要紧了,哪怕禁足也好,抄书也好……”最后几个字,说得跟蚊子声似的。

裴喻寒颦眉:“叶香偶,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叶香偶耷拉下脑袋,乖乖等着他训斥。

“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你从来都不肯听……”

那一刻,他的语调有点怪异,似质问又似不是,像在压制着某处欲断的神经,叶香偶听得奇怪,不禁抬起眼睫:“我……”

他却偏开脸。

☆、第8章 [悒绪]

叶香偶尴尬,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墨迹片刻,才又问及:“你今天没有去陪秋薄罗吗?”

“她?”裴喻寒压着双眉,听得莫名其妙,“我陪她做什么?”

“她不是说你今天要……”难道是秋薄罗在说谎?叶香偶这才恍然彻悟,不由得懊悔,她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呢!

在裴喻寒冰冷冷的注视下,她忙改了口:“对了,你、你认识那位纪公子吗?”

“不认识。”他答得言简意赅。

原本叶香偶还想多打探一些关于纪公子的事,怎奈被他一句话就给噎了回去。

不认识?可当时看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好像早就相识一般,叶香偶觉得他可能只是不想说罢了,故意找个借口搪塞自己,真是小气鬼。

马车行至德戏班,由小厮向门房说明情况,取回衣裳,又辗转裴府,比及时,天色已近黄昏。

因裴喻寒一路上不说话,叶香偶闷闷无趣,坐着坐着便觉倦意上涌,脑袋开始左歪右斜,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就真的睡着了……她又梦到了雪,像无数的小飞蛾在眼前旋舞,将她一点一点包裹起来,她身体渐渐有点冷,伸手想抓住什么,一番胡乱摸索下,终于找到一个温暖的“大火炉”,她好开心,很快偎了上去,可是那个“大火炉”居然挪开了,不让她靠近,她就有些生气,干脆像无尾熊扒树一般紧紧抱住,还用脸蛋往上面蹭了蹭,就觉得好温暖,好舒服啊,而那个“大火炉”终于没有再动,任由她紧紧抱着,不清楚过去多久,叶香偶感觉有什么东西慢吞吞地爬过她的眉梢,她的眸角,她的鼻尖……还在她的唇瓣上反复摩挲着……

叶香偶觉得真讨厌,弄得她脸上痒死了,随手将那东西拨弄开,这才又恢复安静。

后来她好似躺在摇篮里,晃啊晃啊,于是本能地想换个安稳姿势,不料腿一伸动,居然是悬空的。

咦,地呢?地呢?

她又伸了伸,脚底下果然是悬着的,她逐渐醒转,映入眼帘的,是裴喻寒那张白皙如璧的俊庞。

叶香偶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一睁眼就看见了裴喻寒,或许是他现在的表情比较吓人,所以还是先忽视好了,她扭头望望周围,发现环境熟悉得很,不正是在她的寝室里吗,而且,下面就是她的床耶。

不过想到自己是悬空状态,叶香偶忽然冒出一身冷汗,仰头看看裴喻寒的脸,又低头看看他的胳膊,蓦如五雷轰顶,原来……她正被他抱在怀里……

不对啊,先前她不是在马车上吗?怎么会变成他抱着自己了?

“那个你……我……不是……”她大着舌头,由于惊慌失措,讲话已是语无伦次了。

裴喻寒面无表情,只是问:“醒了?”

她一愣,点点头。

裴喻寒突然收起胳膊,叶香偶便像个大冬瓜,“咚”地一声掉在床上。

“哎呦……”她伸手揉着小蛮腰,痛得眼泪汪汪的,这回可是睡意全无了,心道他既然抱得好好的,干吗无缘无故撒手啊。

对了,莫非她是在马车里睡着,他不忍叫醒自己……

她几乎是不敢置信了:“你是因为……”

裴喻寒声音冷得如寒铁玄-冰,不由分地打断:“禁足一个月,每日抄书三十遍。”

叶香偶嘴角一搐。

她就知道,他果然没这么好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香偶都是在抄书中度过,待一个月后,她发现檐下的那几盆芍药花都已经绽放了。

禁足结束后,她神清气爽地站在房门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从今起,她又可以出屋溜达啦。

上一篇:枕上痴 下一篇:元徵宫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