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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晚来风急(97)

这些年自己和儿子常年在外,全仗着大房看顾老夫人,出些银钱也是应该。

到了福州,他亲自下到深海,捞了一个多月的鱼虾,勉强凑出了一副,置办好托人捎给了缟仙。

家居摆件他都算好了,只多不少,其中一部分现银,给多少合适,让缟仙自己看着办。

温家的日子优渥后,缟仙确实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从不亏待自己。

可在大事上一向都很通明,若非逼急了,怎可能拿大娘子的嫁妆当玩笑。闹成这样,归根结底,都乃大房的贪心所致。

尤其是知道了兄长一家竟然把老夫人一人留在府上,全都搬去了东都之后,便也看明白了。

这一趟回来,本就没打算再去福州,既然如此,父母在不远游,那便留在凤城,也算没辜负那丫头的一番苦心。

是以,第二日他便去了王府,领了员外郎的官职。

但钱在她手上,和在自己手上,完全是两码事。

别看她笑起来人畜无害,活像个小太阳悬在头顶,温暖又阳光,可一旦狠起来,对谁都能下得去手。

温淮、还有谢家姑爷,最近过的那是什么日子,他都看在眼里,一分钱掰成两分用,那温淮前儿领了俸禄,路过卖烧鸡的摊位,腿都走不动了,手里的荷包捏了又捏,最后还是咬牙放弃。

一分钱憋死英雄汉,这话一点都不夸张,简直惨不忍睹。

自己断然不能走他们的老路,再次伸手去夺。

温殊色不给他挣扎的机会,“父亲怕是还不知道,你女儿已经没了活路。”

温二爷一愣。

温殊色长话短说:“谢副使今夜得了一道削藩的圣旨,打算趁靖王在外,把他驱出藩地,你女儿前一刻拿刀割了副使夫人的脖子,和你的贤婿一块投靠了靖王,如今已是‘贼’人,再不跑路,父亲就等着替我收尸超度吧。”

温二爷听得惊心动魄,连连抽气。

上下把她打探了一番,见人完好无损,还是心有余悸,呼出一声,“天爷,你,你哪儿来的肥胆。”

还敢割人脖子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父亲下海之时,可曾想过自己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温殊色没看他,忙着往包袱里装钱。

“这能相提并论吗。”温二爷已经顾不得什么银钱了,又才反应过来,紧张地问她:“朝廷要削藩?”

靖王手里一没兵权,二没银子,削藩意义何在?

“如今尚且不知,但此事颇为蹊跷。”

温二爷又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人敢有这等贼胆,假传圣旨,乃死刑之罪,诛九族,谢副使……”瞪大眼睛看着温殊色,一脸惨白,“你果然是没了活路。”瞬间想到了后退,“这节骨眼上,问姑爷讨一份休书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温殊色:“……”

“怕是来不及了,你再这般耽搁下去,估计你那位贤婿就要自个儿一人逃了。”

“他,他逃去哪儿。”

“东都。”枕头里的银钱一张不剩,全放进了包袱,去收拾自己的衣物断然是赶不上了,转身去温二爷的橱柜里拿出几套衫袍,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满满一包袱,紧紧地打了个死结,收拾完才抬头看向一脸完全不知所云的温二爷道:“我这就去追他,父亲保重,在家好好吃饭,照顾好祖母。”

包袱往肩头一挂,提起裙摆匆匆出去,继续去钻狗洞。

“你等会儿……”温二爷赶紧追出去,“还,还有……”

温殊色人都已经蹲下去了,无奈回头,“还有什么,父亲你赶紧的说完,你多耽搁一刻,你女儿的性命便要危险一分。”

温二爷立马道:“东都还有一家酒楼。”他把福州的船都卖了,以后再也不去了,“名叫觅仙楼。”

这便是他刚回来,打算要同她说的好消息。

大爷在东都做官,两边不能兼顾,一家人迟早要去东都,这趟回来前,便先去东都盘下了一家酒楼,打算以后在东都谋生。

谁知道,会发生变故。

东都的觅仙楼,上回温殊色倒是听温家的大公子说过……

果然不简单,温殊色点头:“知道了,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路上需要的人和包袱,周夫人已经收拾好了,时辰不等人,得趁夜出城。

同谢劭交代了几句,亲自把人送到了地道口,嘱咐道:“谢公子一路小心,王爷那……”顿了顿,“就让他多保重,活了大半辈子,上过的战场,不下百场,没死在战场上,死在了阴沟里,岂不辱了他一世英名。”

“夫人放心。”

周邝与他一同进了地道,因自己不能相陪,颇为沮丧和遗憾,“此番谢兄定要当心,君子易处小人难防,父王虽有一身本事,但性格老实憨厚,有识人不清的毛病,谢兄在他身旁,定要多加提醒,不可轻易相信他人,当心背后暗箭。”恨不得自己也跟上,“只恨我不能亲手惩治奸人。”

“守城也没那么容易,王爷一旦面见了圣上,对方必然会狗急跳墙,多备一些火油,提防攻城。”

周邝神色肃然,点头,“谢兄放心,我知道。”

一路聊到地道出口,周邝突然看着谢劭道:“若圣上真要削藩,谢兄就走吧,我保证就算是死,也会护嫂子周全。”

往日他和谢兄,还有崔哖和裴卿,四人横行凤城,是何等的潇洒。

短短两月之内,先是谢兄破产,如今又轮到了他王府,曾经几人一道饮酒作赋,策马奔腾的恣意日子,突然之间,再也不复返。

心中免不得一阵惆怅。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分沉静,谢劭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胳膊,“拜托了,好好保重。”

时辰紧迫,推开茶坊房门,脚步朝着门前的马车走去。

周邝这才想了起来嫂子交代的话,忙往一边路口瞧了一眼,没人。

正要收回视线,余光突然瞥见一道人影冲出了拐角。

再回头,便见到了一位小娘子一手扶着肩上的包袱,一手提着裙摆,风一般的速度,朝着这边奔跑而来。

衣裙被风紧裹,发丝也被吹在了脑后。

周邝还是头一回见到一位小娘子跑成这样,那速度丝毫不亚于平常男子,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身边。

小娘子似乎并没有看到他,视线只盯着前面的马车,到了马车旁,包袱往车上一甩,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动作之迅速,之麻利,连周邝都看愣了眼。

迟钝地回过神来。

嫂子?

她不是说温淮来吗。

里面的郎君也是一脸目瞪口呆,看着突然推门进来的小娘子,愣是忘了反应。

小娘子扫了他一眼,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不待他出声,便伸手先止住了他,“我,我也奉劝一句郎君,别,别再浪费口舌了,无论你说什么,我也要,也要跟着你,一道去。”

合着回去一趟,只为收拾东西,来这儿堵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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