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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晚来风急(6)

身后曹姑姑和众人齐齐反应过来,忙追上,“娘子……”

温殊色充耳不闻,凤冠上细碎的流苏珠子晃荡在她眼前,碰出“叮铃铃”的响声,她双手提着裙摆,脚步如风。

身后一串人跟着。

正院外寂静的长廊,再次传来动静声,先前敞开的直棂门扇已紧紧闭上,屋子里没有半点灯火,唯有渐渐亮开的青色天光。

温殊色的脚步停在了门前。

曹姑姑追上,轻声劝道,“时辰紧迫,娘子还是回吧,老夫人歇下前,特意交代过娘子不必过来……”

话音刚落,温殊色往后退了两步,膝盖笔直地跪在门槛外,提起声音道,“祖母,孙女儿来给你跪拜了。”

老夫人正坐在圈椅内出神,闻见声儿,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孙女不听话,常常惹祖母不高兴,今日我同祖母磕头赔礼,是孙女不孝。”温殊色弯身磕头,头上的凤冠碰在青石板上,“噼里啪啦”脆响。

老夫人嘴角动了动,颤颤巍巍地抬步,走向门口。

身旁丫鬟搀住她,“老夫人,慢些。”

“孙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心头舍不得祖母,想过来看一眼。”声音顿了顿,“我走了后,祖母要好生照顾身子,我已经在菩萨面前许过愿,愿祖母身体安康,长命百岁,佛祖定不会欺我。”

半夜的时光眨眼就过,日出卯时,旭日东升,一道天光猝不及防地当头落下,长长地铺在门口的踏道上。

光线穿过直棂门扇,白蒙蒙的光束映入屋内,老夫人的视线被那片光刺得模糊,脚步急忙往前,“缟仙啊……”

前院突然响起了连片的炮竹声,声如雷鸣,震在人心尖上。

“姑爷来了。”

都知道那炮竹声是何意,个个手忙脚乱,曹姑姑一把扶起她,“娘子,耽搁不得了。”

温殊色被活活地拽了起来,身后的仆妇替她整理起嫁衣。

曹姑姑一面将遮面的团扇递到她手里,一面嘱咐道,“娘子记得,千万别乱瞧,团扇拿稳好生挡住面容,头尽量低着,莫让人认出来。”

一行人拉着她往门口而去,上了穿堂对面的长廊,温殊色再度扭过头。

身后的门扇不知何时被打开,金灿灿的晨光正照射在门扇内老夫人的脸上。

温殊色鼻尖蓦然一酸,唤了一声,“祖母……”

曹姑姑也瞧见了,怕老夫人受不住,赶紧将她拉走,“娘子走吧。”

前院的爆竹声,延绵进来,半天不见歇停,众人吊起来的心一直悬着,落不下来。

温殊色浑浑噩噩地被带着往前,抬脚跨出正屋门槛时,轻声问曹姑姑,“以后我还能回来吗。”

丝丝柔柔的声线儿,简直要人命。

曹姑姑终于理解老夫人为何不要她跪拜,费力挤出了一道笑容,“二娘子是嫁人,又不是上刀山,两日后便能回门。”

温殊色似乎安下了心,转过头,手持团扇遮面,低头不再乱瞧。

以防万一,老夫人特意从大姑娘身边调来了一个贴身婢女跟着,和晴姑姑一左一右,替她挡了两旁的视线。

温殊色的婢女祥云,则被安排在了后面输送嫁妆的队伍里。

温殊色同大娘子两人本就同岁,身形相差又无几,再加上凤冠上的珠串流苏和手中团扇,外人看来,形同雾里看花,不故意凑近瞧,根本瞧不出来。

院子里的装扮,昨儿都准备好了,温殊色出了院子后,不绕长廊,走的是穿堂,红绸从内院一路铺到了门口。

看热闹的宾客一堆挤在前院,曹姑姑在前引路,晴姑姑和婢女紧紧地护着温殊色,不给人靠近的机会。

谢家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一阵,安静地候在门外,贴着吉祥符的两扇府门此时大大地敞开,炮竹声一过,外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哄闹。

曹姑姑本想瞧瞧姑爷今儿的英姿,抬眼望去,却看到了张陌生的面孔。

那张脸过分的英俊,金冠绯衣,高高的个头脊梁挺直,骑在马背上,不言也不语,神色露出了几分懒散的倦怠,甚至称得上张扬。

不是谢家大公子?

谢大公子曹姑姑见过,哪里有这番扎眼,不由怔了怔,回头与身后同样呆住的晴姑姑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清楚状况。

这时立在那位公子马匹前的小厮走上前来,正巧这当口几道唢呐声,盖住了众人耳朵。

只有离得最近的曹姑姑,听清了那小厮的解释,“大公子今儿临时接了一桩急差,怕误了吉时,让三公子先且过来代接娘子回府。”

原来是那位三公子。

倒是名不虚传,清隽是清隽,性格也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主。

人都有个着急忙不过来的时候,尤其是在衙门里当差的,有个紧急事,实属情有可原。

兄弟代劳接亲的事例也不是没有。

自己这头做贼心虚,哪有心思去怀疑人家,曹姑姑反倒松了一口气,来的不是大公子,认出来的几率更小。

“有劳三公子了。”曹姑姑客气地回了礼,同身后晴姑姑使了个眼色。

晴姑姑见她如此,多半也猜出来了是谢家哪位公子过来代接,身子微微往前一挡,同旁边的婢女搀着温殊色,上了门外的花轿。

马背上的谢劭,压根儿没望这边瞧。

等人一上轿子,马头一调立即走人。

轿子都快走出巷子了,温家大爷才慌慌张张地追了出来,一面还在整着自己的衣帽,知道自己来迟了,忙将手里的一卷画册交给了正要上马车的祥云,“这是东都闹市的挂画,你拿给殊色,大伯没能相送,对不住她。”

第4章

接亲队伍离开温家,走上大路,铜锣唢呐声跟在马匹之后,越吹越响。

从谢家出来,谢劭的脸上便无半分高涨之色,此时一双耳朵快被吵聋了,人既已接到,打算抄近道回府。

勒缰掉头,马蹄刚踏出半步,及时被一旁的安叔堵了去路,“三公子……”

谢劭眉头微拧,头上的金冠被明艳的光线闪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神色却灿烂不起来,相反露出一丝不耐,“还要怎样?”

安叔没去看他,虾腰垂目,“依规矩,三公子得带着新娘子绕城……”

也不知道是哪个祖宗兴出来的规矩,谢劭不买账,“今日外面风大,别把新娘子冻着了,先回去吧。”

晴空万里,哪里来的风。

安叔挡住他去路,纹丝不动,“三公子,老夫人气儿还没喘过来呢。”

似乎知道这招能治住他,见他半天没再出声,安叔才抬起头,嘴角扯开冲他一笑,“新人受到祝福,才会美满幸福。”

硬抢来的亲事,配有哪门子的美满。

谢劭偏头咬牙,权衡一番到底没让脚下的马蹄子从安叔身上踩过,转过身,拉着一张脸上了长街。

大酆百年间数次动荡,头顶上的主子换来换去,遇上贤主还能过几日安心日子,要是个镇压不住的,时常被叛军逼宫,百姓也得跟着颠簸流离,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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