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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晚来风急(36)

本以为他会有分寸,他倒好,整日一副懒散样,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总以为自己的银子多,花不完。

可他不知道,这世上最留不住的东西,便是银钱。

他要是再如此懒散下去,待自己百年归土,他那爹娘也相继离去,家底恐怕也就被他败光了。

当初不惜背负偏心眼的骂名,临时把新郎给换了,便是看上了温家大娘子持家有道的名声,当夜得知温家抬进来的是二娘子时,她确实受了不小的打击,天晕地旋,就差晕了过来,躺在床上歇息了几日,想来天命如此,二娘子就二娘子吧,也不再做指望,结果温家二娘子却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怕她被大房那帮子人唬住,站不稳立场,谢老夫人特意同方嬷嬷打了招呼,关键时候要给三奶奶撑腰。

三奶奶却没让方嬷嬷有用武之地。

一次是意外,接二连三,那便是真本事了。

第二日南之把三奶奶是如何舌战众人,骂哭了几个娘子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谢老夫人坐在那榻上,竖着耳朵听,越听眼珠子越亮。

最后听说,三奶奶要把账房撤了,谢老夫人一激动,竟然老泪纵横。

念叨了一声菩萨保佑,赶紧吩咐南之,“去,去捡些补品,照好的拿,给温家老姐姐送过去,养个姑娘也不容易,她喜欢焚香,屋里那几盒香片你都拿给她,这老姐姐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一通念叨,也难平心中激昂,起身又吩咐丫鬟,“备上香火,把菩萨供起来……”

大夫人带着几个娘子赶过来时,老夫人确实是在烧高香。

见到她满面红光,大夫人陡然才想起来,这老祖宗是个偏心眼儿,却依抱了一丝希望,把大房的难处一一列举出来。

结果那老祖宗板着脸反问,“怎么,老大的俸禄不够你们花?舒服日子过够了,不往外扔银子心痒了?二房是有银子养你们,可将来呢,大娘子二娘子这要打算要找个家底殷实的富商嫁了?”

一股气没顺过来,又添了一股,大夫人气得心口都疼了,回来后拿起个茶杯要砸,临了想起今后还得要自己的银子补上,又放了下来,越想越窝囊,见谢大爷回来,自然没好气。

谢副使听她说完,也沉默了。

自己母亲偏心老二,他从小就知道,心中要说没有埋怨是假的,只不过对自己没什么损失,便也没去计较。

这回不同,关乎到老大的前程,“这会子都在气头上,说话也不管用,等过两日派人把承基叫回来,我去同老夫人说。”

今日大公子谢恒照着谢副使的吩咐,把裴元丘一行送出城门外,正欲调头,身旁裴元丘推开直棂窗同他道谢,“有劳大公子相送。”

谢恒勒住缰绳,面色平静,“今日晚辈送裴大人,是因裴大人与我一样,同为凤城人,还望裴大人将来不管身在何处,也不要忘了风城的父老乡亲。”

裴元丘笑道,“没想到大公子还是个念旧之人,大公子如今还年轻,等有朝一日游遍大江山河,见过了秀美的风景,大酆又何处不是家呢?”

没再耽搁,转头放下车帘,同马夫道,“走吧。”

身后的马车徐徐而来,谢恒立在那没动,锁眉思索之时,目光不经意瞥向跟前的马车。

马车的直棂窗没合,风一吹,白沙窗帘掀起一角,里面坐着的人正是温家大娘子。

谢恒微怔,对面的大娘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时,马车正好错过,也不知道对方也没有看见自己。

秋莺眼尖,“大娘子,大公子在外面……”

大娘子脸色没什么波澜,过了一阵,才轻声道,“无缘之人罢了。”

队伍出发,缓缓驶向东都,裴元丘帘子一落下,身边的家臣便道,“大人这回该放心了。”

“何来放心一说。”裴元丘拧开水袋,仰头饮了几口。

适才在那日头下站了一阵,背心都冒出了汗,没想到那周世子竟然不是个草包,还怀疑到自己头上。若非谢道远有软肋,自己今日恐怕还真难以脱身。

“还有得一番争斗。”裴元丘把水袋递给家臣,“殿下当初提出要削王爷的藩位,周边的那几个,陛下没同意也没反对,唯独这位靖王,陛下的态度坚决,其中原由无人得知。等这一桩把柄摆在陛下面前,若陛下还要出面维护,殿下才真正该提防了。”

家臣觉得荒谬,“殿下乃陛下的嫡长子,靖王一个养子,不过是念在早年的一点感情上,想让他在凤城安享晚安,莫非真要在大事上偏袒他?”

“安享晚年,为何不去蜀州江南,偏偏是离东都最近的中州节度使?”

家臣一震,神色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裴元丘继续道,“当年谢仆射乃一朝左相,官运正当红,却突然辞官回了凤城,如今看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大人是怀疑谢仆射辞官为假,实则领了皇命,来凤城保护靖王?”家臣想不明白,“他不过一个养子,陛下为何会如此偏袒……”

“这有何可想不通的。”裴元丘偏头往后一仰,“后面温家那位不就是个例子。”

“帝王之家怎能同寻常家族相比。”

“谁知道是不是养子,一切就看陛下这回怎么做了。”裴元丘想起了自己那位逆子,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凤城乱之前,想办法先把那逆子给我绑来东都。”

与王氏成亲多年,王氏一无所出,如今他膝下就只剩下这么个原配夫人留下的儿子了。

不管他认不认,都是自己的命根子。

“还有那位谢三公子。”裴元丘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以周世子的脑子,怕是还想不出今日来查我马车,必然也是他的主意,先前我几次对他游说,都被他巧妙地搪塞过去,警惕性很高,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纨绔。”

家臣一脸凝重,“谢家若真的站了靖王,还真不好办。”

身为左相,又在东都活跃了那么多年,暗藏的人脉怕是已经根深蒂固。

裴元丘哼出一声,“他谢仆射固然坚不可摧,可就算是个铁鸡蛋,老夫也要敲出一条裂缝来。等到了东都,你差人去问问大公子的调令怎么样了,抓紧给他发下去。”

温殊色今日以一挑五,没有半分疲倦不说,眼见那精神劲儿越来越好,谁还敢呆在这儿挨骂,灰溜溜地散开。

身旁郎君的动作也很快,屁股底下的圆凳仿佛烫到了他肉,利索地起身,走人。

走了没两步,却被小娘子唤住,“郎君。”

腿脚就跟不听使唤似的,停了下来,还破天荒地回头应了她一声,“娘子怎么了?”

往日不是‘温二’,就是‘你’。

突然一声‘娘子’,温殊色不太习惯他的转变,但一想,自己今日替他解决了这么大一桩麻烦事,他心头肯定充满了感激。

其实替人办事,若得不到对方支持也没劲,温殊色指了指他嘴角沾着的一粒米糕渣滓,温声问他,“米糕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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