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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晚来风急(141)

时辰一点一点地过去,门口陆续有人进出,个个都低着头,或是相互说笑,唯独避开两人,目光不往他们身上看。

闵章在凤城才跟着谢劭,并不知道他之前在东都的日子,如今才看出来,官场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治人法子。

这些人明摆是在给主子使绊子。

转身瞧了一眼院子里的滴漏,这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再这么等下去,怕是等到太阳落山,未必也能等到那位给事中忙完。

实在忍不住,同谢劭道:“主子的告身乃陛下亲自所授,何须让这等人为难,直接上三衙里当值,谁敢阻拦。”

“连一枚印都拿不到,往后如何在军中立足,岂不是让人嗤笑。”见时辰差不多了,谢劭抬步走向门前,不顾侍从相拦,径直闯进了屋,立在适才那位给事面前,问道:“大人可忙完了?”

给事没料到他会突然闯进来,忙把桌上的卷宗摊开,一脸为难,“还没呢,谢公子怕是还要再等会儿……”

谢劭看着他,面色再无半点和善,“门下每日的事务,都有归案,五年前因你们门下省的延误,导致奏闻没能及时呈上,耽搁了大事,陛下便下令,明文规定,给事手上的所有文书,积压不可超过两炷香,谢某在外等了半个时辰,已给了大人足够的宽限,既然给事还要繁忙,要忙多久,请给谢某一个准确的时辰。”

给事脸色一变,没料到他一个从凤城回来的人,倒是把门下省摸得清清楚楚。

能让他继续等,但时辰不能乱定。

元相既能让人把他送到这儿,本意也是让自己暗里使绊子,明面上不能撕破脸。

见好就收,“既然谢公子着急,那我便先替谢劭处理。”

谢劭没再说话,从袖筒内掏出告身,放在了他面前。

给事中接过,一看宣纸和字迹,便知是从何处何来,心头一跳,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怠慢,没多问一句,忙翻出案册,当着谢劭的面添上记录,正欲递上给予通过的木牌,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哟,这是谢三公子吗?”

谢劭转过头,看着门口进来的那人,从对方那张放大的五官轮廓中,依稀认了出来。

元家的大公子,元润。

儿时谢仆射与元明安两人制衡朝堂,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比权势,比文采,甚至比起了各自的夫人和子嗣。

可惜元家的这位大公子,并没给元明安长面子。

无论文武,一遇上谢劭,都被压制得死死的,没有一回赢过,因此便滋生出了更深的仇恨和妒忌。

谢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没有半点波澜,淡淡地收了回来,等着给事。

被他这般忽视,元大公子面色一僵,并没罢休,脚步走到了他跟前,拢袖又与他搭话,“怎么,三公子去了一趟凤城,连老熟人都不记得了?”

谢劭这才道:“谢某倒是想忘,可元大公子的名声,在八年前的一场狩猎中,便响彻了东都,谁人不知?”

可不是吗,八年前他元大公子狩猎遇上大虫,当场吓尿,被谢劭拖出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变了颜色的□□。

元大公子嘴角一抽,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终究不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不能因一言不合,说动手就动手,目光突然看向桌上的告身,沉声道:“三公子既然是来讨告身授命,给事可不能玩忽职守,所有入编之人,都得要身体健全,谁知道他三公子这些年在外,有没有缺陷,给事还不派个人过来仔细检查清楚。”

没看到告身之前,给事或许还能听他的话,如今一头大汗,两边为难。

元相都不敢明着把事闹大,他一个给事,哪里敢冒头。

见给事一副把快自己藏起来的窝囊德行,元大公子气不打一出来,冷笑一声:“怎么,他三公子莫非还有何特殊之处?”

说完,伸手便要去拿案上的告身。

手还没摸到,手腕突然被擒住,元大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只得一声“咔嚓——”当成脱了臼。

钻心的疼传来,还不及痛呼出声,人又被谢劭按在了跟前的木案上,只见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锋利,面上带着当年那抹熟悉的讽刺,“八年没见,还是这般无用。”

耳边传来一阵猪叫,谢劭拿起案上的告身和木牌,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刚下台阶,便见到了一人。

谢恒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档案名册,挡住了半边脸,头一眼谢劭还没认出来,经过身边,察觉出对方愣在那没动,方才偏过头。

当初谢家大爷为了攀附太子,想尽办法把他谢大公子送入东都,如今犯了事,太子因谢家被废,谢大公子的处境自然也会跟着遭殃。

身上的官服,同屋内的几位都不同,想必也不再是什么给事中。

瞧这副模样,倒是像个谁都能差使的仆役。

谢恒大抵也没料到会在此遇上谢劭,来东都前谢家替他办的那场送别宴,有多热闹,两人都记得清楚。

曾经的自己光鲜照人,所有人见了他都会投以倾慕的目光,临走之时自己还曾在他谢三面前炫耀过,到了东都如何地出人头地。

如今却被他瞧见了最为不堪的一面。

谢恒脊梁一僵,同谢劭对视片刻后,眸子内光芒一暗,突然埋下头,没说一句话,抱着书籍上了门前台阶。

见他如此,谢劭也没再同他打招呼,转身带着闵章出了门下省,去往兵部盖章。

早上谢劭一走,温殊色便起来了。

昨夜睡得也不好,那些话一经说出来,她便知道两人的关系会面临什么,或许会回到最开始的陌生,甚至更糟。

虽不后悔,心头却踏实不下来。

眼见天色慢慢暗沉,夜幕拉下,还没见人回来,有些坐不住了,“姑姑,你说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娘子放心,姑爷不回来,他能去哪儿。”

温殊色没再吭声,正忐忑,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声,心头“咚咚”两跳,一瞬从圈椅里站起身来。

晴姑姑先出去打探,片刻后回来,高兴地同她道,“姑爷回来了。”

温殊色忙迈出门槛,立在他必经的长廊上,等着那头的郎君缓缓走过来,等人到了跟前,像往日那般,唤了一声,“郎君。”

夜色暗沉,看不清他神色,只模糊见其点了下头,没应她,脚步也没停。

第74章

心口似是被针刺了一下,有些酸疼。

两人成亲以来,除了新婚夜惊讶于会看到对方,争吵过一回,后来的相处一直都很融洽,尤其是经历了一回磨难后,郎君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往日里只要自己唤他一声“郎君”,回应她的必然是一句,“小娘子”或是“娘子。”

突然冷漠,一时还不习惯。

再看看着前面那道离去的背影,似是要与她分道扬镳,从此走上陌路。

但昨夜的那些话,是自己亲口所说,她嫌贫爱富,讽刺他无用,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上,他还能愿意回来,已经不错了,温殊色忽视他的冷漠,继续跟上他,“郎君还没吃饭吧,我让晴姑姑都留好了,我这就去给郎君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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