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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晚来风急(128)

军医又嘱咐了一句,“多让伤者休养。”抬步先出了门。

温殊色跟着闵章进去瞧人。

裴卿正躺在床上,伤口已绑上了纱布,上身赤裸,什么也没穿。

伤者为大,温殊色不拘这点小节,上前在他伤口处瞧了一眼,关心地问道:“裴公子怎么样了。”

她一番打探,反倒把裴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南城时,自己以命拦住了裴元丘,本就没打算出来,没料到还能活着。

在马车上意识一度消失,再睁开,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腹部的伤口不小,军医缝合好后,上了金疮药,也是刚醒来,温殊色突然闯进来,他目光一时慌张,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虚弱地唤了一声,“嫂子。”找不到衣裳遮掩,作势便要起身。

“别动。”温殊色止住了他,“我是你嫂子,长嫂如母,你不用介意。”兄长早些年还挨过父亲一顿板子,还是她替兄长上的药。

她一说,裴卿更别扭了,什么如母,自己比她还大……

总之人醒过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是事儿,温殊色一副不介意的豁达模样,裴卿却极不自在。

闵章似乎也觉得不妥,转身找了一件衣衫,搭在了裴卿身上。

魏允和小厮已被魏家的人接走了,只剩下了三人。

从昨夜到现在,几人死里逃生,都还饿着肚子,她和闵章还能挺一挺,但裴卿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挨饿。

托许指挥的面子,到军营保住了裴卿的一条命,已经感恩戴德了,不能再去麻烦别人讨药材和吃食。

回头同闵章交道:“你去外面买些吃食回来吧。”

闵章跟了一个破了产的穷主子,口袋比脸还干净,身上并没有银钱。

脸色一红正尴尬为难,便见温殊色挽起衣袖,里面的胳膊上绑着一条绢帕,取下来拆开,里面便是两粒碎银子。

交给闵章,“先拿着。”又伸手掏向了后领子,半刻后从领子里又翻出了几粒。

再是裤腿,鞋袜……

几处碎银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十来两,

全身的银钱都掏了出来,这回是干干净净了,不顾两人惊愕的目光,交代闵章,“给裴公子多买些补血的东西,再给咱们买点吃食,余下的银钱,打听一下哪里有便宜点的客栈。”

他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军营。

魏允走的时候,倒是再三邀请过,说等谢劭回来后,便先去他魏家安顿。因救谢三自己已拖累了魏公子,险些让人家赔了一条命,哪里还有脸上门再打扰。

先且找个客栈住下来,让裴卿好好养伤,再慢慢做打算。

有了这些银钱,算是解了燃眉之急,闵章立马出去办事。

温殊色转过头,便见裴卿神情愧疚地看着她,“多谢嫂子。”

“裴公子不必道谢。”目光轻轻地扫了一眼他手腕内侧,不动声色,“我的银钱从不白给,来日等裴公子伤好了,再赚钱还给我就成。”

裴卿点头。

身体到底还是虚弱,醒了一会儿,很快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温殊色一直守着,视线再次看向他的手腕,自己也是在马车上才察觉,他手腕上的伤痕纵横交错,一瞧便知道是自己划伤。

那时才明白过来,哑女拉住她,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在山上时,他应该就打算好了,没想过要活。

从前在她眼里‘年少轻狂’个个都是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从不知艰辛为何,如今才明白,是自己眼浅了。

裴元丘最后那一叛,多半也活不了了,但愿裴卿能走出来,活好自己……

半个时辰后,闵章才回来,军营也派人送来了药和吃食,给裴卿喂完药,两人也填饱了肚子。

闵章禀报道:“属下订了一间客栈,等主子回来,咱们便过去。”

温殊色点头,折腾了一日,人昏沉沉的,却不敢睡,一直等着谢劭。

心头难免忐忑,太子的行为再荒唐,毕竟是皇上唯一的亲生儿子,谢家将来的命运如何,全看皇上是不是一位明智的君主了。

天色快黑了,谢劭才回来,身后跟着靖王。

见到温殊色时,谢劭目光带了些紧张,温殊色知道他担心什么,点头冲他一笑。

谢劭匆匆进屋,靖王一道跟了进来。

见人醒了,谢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同时又没好气,乜他一眼,“没死啊?”

裴卿艰难一笑,“命硬,死不了。”

见到靖王,裴卿赶紧起身,被靖王及时止住,“裴公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瞧了一眼他的伤势,又招来军医问了情况,回头便同裴卿道,“裴公子伤势严重,先到本王的住处安置,有宫里的御医在,照顾起来也方便。”

裴卿神色一紧,忙道:“属下怎能劳烦王爷……”

“谈何劳烦,先把伤治好了再说。”

几人初来东都,还未找到住所,裴卿的伤势马虎不得,能去靖王那养着,确实好上许多。

谢劭也同意。

几人说了一阵话,靖王便吩咐底下的人把裴卿抬去马车。

出来时,看到立在门口的温殊色,靖王的脚步停在她跟前,看着她一身的狼狈,目光不由生出佩服,“温娘子果然胆识过人,这回能到东都,温娘子功不可没。”

温殊色蹲身行礼,“是王爷宽仁厚德。”

靖王笑了笑,突然想了起来,让人从马车上把包袱拿下来,递给了她,“如今完璧归赵,温娘子瞧瞧,可有少了东西。”

温殊色忙摇头,“不过几件衣裳,劳烦王爷照看。”

第68章

天色太晚,几人还没找到安置之处,靖王不再耽搁,转头同谢劭道:“谢公子早些歇息,明日再叙。”

谢劭点头,目送靖王带着裴卿离开了军营,也同许荀辞别,去往客栈。

许荀挽留了一番,说要腾出自己的宅子,让三人过去安顿,谢劭客气地谢绝了。

他并非初来东都,八年前从东都走出去,如今回来,虽说很多地方都变了样,但不至于抓瞎,摸不着方向。

裴卿能得靖王照看,已了了自己心头一桩大事。身边有小娘子在,借住哪儿都不方便,先前已经拒绝了王爷的安排,如今也一样,一路太疲乏,此时他只想和小娘子安静地待一会儿,一道等着明日的宣判。

从军营出来,许荀的马车把三人送到了街头。

谢劭先下车,转身替她打帘,温殊色扶着他的胳膊往下一跳,人还没站稳,便抬起了头,开始打探起了眼前的大酆都城,东都。

只见夜市千灯,莹莹相射,繁光坠天,高楼红袖莺歌,满街袨服华妆,人声沸鼎,车水马龙,望不到尽头……

大伯送给她的那几副画像,瞬间生动了起来。

如今才知凤城之小,到了此处,方才觉得海阔天空,犹如江河入了海,雄鹰飞到了长空。不愧是所有才子寒窗苦读,拼尽一生都要想达到的最终归途。

也终于明白,为何大伯一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搬来东都,繁华一旦入了眼,怎舍得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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