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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57)

桓帝早迎了上去,捧上最精致的弓和箭,笑道:“难得母后今日如此有兴致,儿子便为母后伏侍一回。”

太后侧身取弓挑箭,准备妥当便让桓帝奉着走上前,当她展颜微笑环顾之际,人群中不由发出一阵低低惊呼。晞白也是大吃一惊,在太后那容色照人的面庞上,带着一缕恬静似水的笑意,让人不自禁的被感染安静下来。岁月似乎特别偏爱于她,并未给那绝色容颜刻下风霜痕迹,反倒更加显得仪态万千,光芒四射,令人难以想象其年轻时的盛颜。

小太监高声唱道:“恭请太后娘娘射粉团!”

太后并没有戴什么鹿皮手套,而是熟练地拉弓搭箭,“嗖!”,一枝羽箭犹如闪电般飞出,正正钉在粉团中心,众人顿时震天般叫好开来。随着一箭一箭飞出,一箭一箭命中,十枝羽箭陆续射出,居然没有一箭虚发,周围的叫好声也一浪盖过一浪,连山林中都传来了阵阵回响。

桓帝赶忙上前取弓放好,夸赞道:“母后箭法依旧神妙无双,回头可要多指点一下儿子。”年轻的侍卫们皆是惊讶,想不到皇帝的箭术竟是传承与太后,若是听说或许不真,但今时亲眼见了却不得不信。

“好。”太后微笑,眼神里却带着一缕飘忽之色,明明是面含笑意,不知为何却隐着一抹不明显的浅淡怅然。清风掠得她身上的衣袂翻飞如蝶,在灿色阳光下舞动着,凭添一份流云清水般的气韵,随着风儿淡淡散发开来。

令晞白震撼不已的,并非是太后那绝世无双的惊人容颜,而是她那种温柔的神色,射箭时英姿飒爽的风姿。眼前的太后娘娘,实在不能和臆想中的狠绝女人联系起来,晞白无法想象,自己看到的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会为了一己之私指使官员杀人夺物。更奇怪的,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亲切感觉,但是这却毫无来由,自己和太后分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为何前一刻还笃定的心意,下一刻便就开始迟疑了。

晞白忽然有点头疼起来,今日所见,不经意的动摇了心中既定的想法,让自己开始生出怀疑。一直以来,自己不肯急着杀了阮洪和县令,以及费尽周折入京营,找机会接近皇帝、太后,不都是为了线索断掉,所以才隐忍至今的吗?倘使此事与太后无关,岂不是让阮、胡二人乐得逍遥?

“皇上,太后娘娘!”一声惊呼打断了晞白的思路,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从远处跑来,也不知有什么急事,竟然连礼仪也顾不上了。

桓帝本来正高兴着,见状不由斥道:“没规矩!大喊大叫做什么?”

“皇,皇上……不好了。”小太监的腔调已带哭音,结结巴巴禀道:“皇后娘娘刚才……刚才摔倒了。”

“什么?”桓帝大惊,周围众人也都吓得变了脸色。

因为云皇后有身孕,桓帝担心过来这边不如彩台安全,才特意允她不来,而是由宫人陪着在彩台处稍坐片刻,不料想,片刻不见便发生了如此意外。

皇后摔倒,让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其腹中胎儿,此时年轻妃子们均不便多言,太妃、公主们也不好开口,眼见桓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原本还兴高采烈的欢庆气氛,一瞬间便冷了下来。太后极快的散退了众人,朝桓帝柔声道:“别担心,母后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嗯。”桓帝抿着薄薄的嘴唇,一脸凝重之色,搀扶着太后快步离去。

第二十章 珠散

赶到彩台之时,云皇后已经被送回了行宫内院。桓帝与太后只好再度移驾,偏殿内早聚集了一大堆宫人,见到御驾、慈驾一起赶来,都是惶惶然低垂着脑袋。桓帝脸色难看抢先跨门进来,听雪赶紧迎了上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只是气虚踩软了步子,膝盖上磕了一下,现在俞太医正在里面诊治着,应该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桓帝稍稍放下心来,回身搀扶太后道:“儿子方才太着急,原不该让母后跟着受累赶来的。”

太后笑道:“看你说的,母后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孙子?走罢,进去瞧瞧。”

云皇后原本躺在床上歇着,大概没想到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连太后也惊动了,挣扎要起身,“臣妾、臣妾没事的,何须太后娘娘亲自过来……”

“躺着罢。”太后上前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不用下来请安,坐在床沿细细的瞧了两眼,侧首问道:“皇后的脉象怎么样了?可曾动到了胎气?”

俞幼安沉吟了一下,斟酌回道:“娘娘是有一些脉象虚浮、气血不稳,但方才跌的不重,况且都已经五个月的身子了,胎儿还是安然无恙的。”抬头看了云皇后一眼,补道:“不过娘娘的体质并不内实,往后要以静养为主,心气儿也要放开一些,可千万不要再跌着、磕着了。”

“那当然了。”桓帝替皇后接了话头,重声吩咐宫人,“今后不管皇后做什么、去哪里,都要有人贴身跟着,你们一个个的也学得机灵点儿,别笨手笨脚的连个人都照看不好。若是再有什么闪失----”语音稍顿,“哼,你们自己心里都应该清楚!”

“是。”宫人们皆是诚惶诚恐领命,齐齐跪下叩首。

“既然皇后没事,那哀家就先回去了。”太后搭着双痕的手起身,淡笑道:“你们小夫妻有许多话要说,不耽误你们了。”

桓帝忙道:“母后受累,儿子送母后出去。”

“都说不用了。”太后拉起桓帝的手,微笑道:“俗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你如今也知道一些了吧?凡是为人父母者,没有一刻不为孩子牵挂悬心,不管受多少苦、多少累,都是只盼着子女好便好了。”

“是----”桓帝望着母亲温柔的神色,心中也是颇有感触,但却不知如何表述,只是手上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别出来了。”太后轻轻松开手,柔声道:“皇后方才受惊不小,她又年轻,在宫里也没有父母照顾着,你多陪她说说话。没事的,母后真的不觉得辛苦,只要佑綦你安好了,母后自然也就放心了。”

“好。”桓帝突然有点难过,静静站在原地。

母亲从三十出头便开始守寡,一颗心全分给了几个子女,但是不管是自己、还是妹妹弟弟,最终都是会长大的,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到那个时候,母亲便只剩下了独自一人。比如方才,自己满心都是皇后和胎儿,又哪里顾得上身后的母亲,顾得上母亲的满心关怀?

深宫寂寂无期,尽管父皇待自己和弟弟妹妹不错,然而绝大多数时候,仰仗的还是母亲的庇佑爱护、关心疼爱,才能得以平安幸福的长大。有烦恼时向母亲倾诉,受委屈时有母亲劝慰,可是又有几时,问及过母亲心里的悲喜哀愁?

----儿女的爱,终究还是不能与父母相比的。

“皇上?”云皇后见桓帝站的时间久了,忍不住轻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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