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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20)

此处临近小院卧房的窗户,内里说话声清晰可闻。房内一阵布菜斟酒之声,片刻下人们都被撵退,一阵笑声言语之后,便闻娇滴滴的声音嗔道:“老爷,今儿夫人又把妾身叫了过去,有的没的,东拉西扯可劲教训了一番。”

“行啦,你就只当没有听见。”淮安知县姓胡,此时正用力咂了一口酒,“你也不用这么心急火燎的,反正那画已经让人送去京城,且等着吧。回头等老爷我升了官,也就能离开淮安县啦。”

----京城?晞白闻言心头一跳,原来那幅画并不在知县这里,但不知道知县又将画送至何处,赶忙凝神继续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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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纱上,小妾紧偎着知县撒娇道:“你便是做了知府,妾身还不是一样做了不正室?”

“哎,这你就不懂了。”胡知县搂着小妾亲了一口,笑声得意,“老太爷和老太太极是念旧,不会跟着一起离开的,到时只说是为了侍奉家中老人,前院那母夜叉自然得留下来。嘿嘿……往后可不就都是你的好日子?”

小妾娇声笑道:“老爷,还是你最心疼妾身。”

二人嬉笑了一阵,胡知县又道:“要说起来,那沈家的人也是挺奇怪的。”晞白正不耐烦听他二人调笑,听他说到沈府,不由打起精神来,生怕不小心错过了一个字。

一阵斟酒的声音过后,小妾问道:“怎么就奇怪了?”

“你不知道,那沈家是二十年前才搬来的,先时家中一直没什么人,只有几名女眷住在府中。听说后来为了养病,那沈老爷又带着侄儿搬回来,叫人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家中有着好好的宅子,为何二十年都藏身住在山上?”

小妾笑道:“没准人家沈老爷是个风雅人,觉得山上风景致好呢。”

“这话谁信?”胡知县“哼”了一声,“咱们得的那幅画,可是出自名家顾恺之的真笔手迹,纵有千金也是难求,一般寻常人家焉能收藏的起?沈府行事鬼鬼祟祟的,多半是个落难的显贵之家,往坏处想,没准还是个什么朝廷要犯呢。”

小妾附和了几句,又问:“说到底,那幅画到底是献给谁的?”

“嘘----,你可别往外说。”胡知县放低了声音,“前两月表哥生辰,我带人进京去贺寿,正好听他道恼,说是……”那知县手上不老实,小妾不由娇笑了一声,两人推推嚷嚷的,后面的便没有听太真切。

隔了一阵,只听那小妾咋声道:“你表哥是从三品的京营副统领?哟……官职可是不小,妾身年轻刚伺候老爷没有多久,今儿还是头回听说呢。”

胡知县笑道:“你也不小啦,当年太后娘娘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嫁给先光帝,成为母仪天下的当朝皇后了。”

“妾身是什么命,哪里能跟太后娘娘相比?”小妾哼了一声,转而笑道:“不过听说,太后娘娘是个大美人儿呢。”

“那是自然,寻常庸脂俗粉怎能迷倒两朝天子?”胡知县“嘿嘿”一笑,“我有一个远房亲戚的姑姑,现在宫中执事,说是太后娘娘虽然不是韶龄,但她的惊人美色却从未减损过。”

小妾吃吃一笑,悄声道:“说不定啊……太后宫中藏着玉面男宠三千,日日采阳补颜……”声音越说越细,二人都是低低笑了起来。

晞白听他二人越说越不堪,不由皱眉。

那胡知县将小妾搂在怀里,低头贴近耳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末了喘息道:“嘿嘿……你可别想着学坏呐。”

小妾拍了知县一下,笑嗔道:“哎呀,老爷你急什么。”

“好好,我不着急。”从纸糊窗户上的影子来看,胡知县松开了手,“倒是那幅画才让我着急,也不知道送到京城没有。”

“阿弥陀佛,说起来也是罪过。”小妾先念了一声佛,细声道:“原来不是说找个厉害的人取画,怎么后来反倒闹出两条人命?”

胡知县冷笑道:“你以为人家愿意多事?想必是取画的时候正好撞见,自然是打了起来,还不都是那沈义山不识时务,死了也是活该!”

六尘闻言勃然大怒,“噌”的一声,手上的薄剑已经脱鞘而出,欲要冲进去杀了那无良知县,因为动作太大,结果震得树梢枝叶“簌簌”直响。

“什么声音?”胡知县大惊,高声喊道:“来人!有刺客!”

院前的人听到知县惊呼,赶来询问,“老爷,出什么事了?”

眼见不好脱身,晞白顺手折断的一节树枝,运足内力朝对面房顶弹去,“吭”的一声,几片青瓦顿时被树枝击得粉碎。众人闻声朝对面赶去,晞白趁乱带着六尘逃出,在夜色中穿越了几条街,终于翻进了沈家的后院。

六尘气得瞪眼,不解道:“少爷,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狗官?”

“他的命先记下,跑不掉的。”在经历痛失亲人的悲伤后,晞白反倒更加冷静,“刚才你也听到了,这件事不只牵扯到知县一人,还有什么京营副统领,事情内幕绝不是如此简单。现在要杀那知县自然容易,但只怕打草惊蛇,后面的线索也就跟着断了。”

“这……”六尘沉默了半晌,点头道:“不错,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清楚。”

二人翻墙弄出声响,阿福闻声从内门后面赶来,见是自家人才松了口气,问道:“少爷,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刚才回来。”晞白思量了片刻,吩咐阿福,“对了,我跟六尘他们最近不一定在家,你也不用操心,家里人能打发的就都打发了吧。”

阿福满脸心痛,哽咽道:“少爷,我会替沈家好好守着这处宅子的。”

“好,你先下去。”晞白想要安抚这位老仆人几句,却是沉重无话,转身领着六尘进屋,静了片刻问道:“六尘,虽然老爷总让我直呼你的名字,但是从小相处,你应知道我一直敬你为长辈。”

六尘忙道:“少爷有什么事吩咐,尽管直说。”

“不是。”晞白摇了摇头,“刚才听得知县说的那些话,说是沈家二十年前才搬来此地,那么从前又是住在何处?还有,你可知道我的父母过往之事?”

六尘叹气道:“这件事说起来甚长。”

晞白按捺住满心迫切,平声道:“无妨,你且慢慢说来。”

“二十多年前,大老爷和老爷同为青州的戍边守将,我和五蕴都是战场孤儿,被大老爷捡回来养育长大的。后来正值国中朝局起了变化,先光帝病重薨逝,紧接着便是先明帝登基,两位老爷奉命回来维护京畿安定。据说是大老爷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就惹恼了先皇明帝,连带老爷也被贬官回到故里。”

晞白问道:“可知是说了什么话?”

“我也不甚清楚。”六尘轻轻摇头,“两位先皇都是先景帝的皇子,乃异母兄弟,据说关系不是太好,仿佛大老爷为先光帝争辩了几句,因此……”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种宫闱之事,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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