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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162)

慕允潆回去换了衣服,估量时间差不多,再说几句闲话也就该散席了,这才领着宫人起身。谁知到了,才听说皇帝已经回寝宫去了,而且还传了太医,说是着了风寒正在发热,心中不由着急担心,急急忙忙赶过去。

天禧宫内静悄悄的,慕允潆也没在意,以为是皇帝不适摒退了宫人,不料刚到寝阁门口,就听见云枝在里面说道:“闹得病了,这下可好了。”

接着便是一阵“簌簌”之声,大约是云枝为皇帝续了茶,静了片刻,方听皇帝开口道:“我不病,你也不理会我。”这样的亲密话语,让慕允潆微微不适,正待转身,只听皇帝又道:“我倒情愿一直病着,好教你日日夜夜陪在我的身边。”

云枝低声嗔道:“行了,好好躺着。”

慕允潆心口一痛,鼻翼微微发酸,目光仿佛能透过墙去,眼前清晰的浮现出里面柔情款款的景象。只怕再听下去,还有更教自己受不了的,咬了咬嘴唇,赶紧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桓帝虽然有些发烧不适,到底身体底子强,养了几天,慢慢的也就好了。倒是慕允潆,也不是道是过了皇帝的病气,还是别的,皇帝好了没多久也病了,太医开了好几副汤药都不顶用,总是断断续续除不了病根。

花荞是慕允潆的心腹大宫女,见主子病着,不由担忧道:“娘娘还是认真吃几幅药吧,总这么汤啊药啊的,也没法子侍驾,再这样下去……”迟疑了会儿,见慕允潆没有动气,方小声道:“娘娘再不争,只怕皇上都要忘了娘娘了。”

慕允潆静静看着窗外的新雪,恍若未闻。

花荞乍起胆子唤了一句,“娘娘?”

慕允潆仍然没有回头,半晌自言自语道:“争与不争,有区别吗?”嘴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甚为苦涩,“这天底下,谁能争得过她呢?何苦徒劳。”

“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花荞急道:“纵使皇后年轻水灵一些,可是娘娘服侍皇上在前,多年体贴,又为皇上添了子嗣,总是有旧日情分在的。”

“行了,别再说了。”慕允潆缓缓闭上眼睛,连争辩的心情都没有。

“娘娘,宫外有人捎了一封信进来。”

花荞见劝不动她,只得暂且作罢,折身出去去了信,回来禀道:“好生奇怪,说是一位姓沈的小姐送来的,指名点姓,要转呈皇后娘娘亲自拆开。”

云枝虽然册为中宫皇后,但一直并未接手后宫事宜,此时内宫事务扔由慕允潆暂代辖理,宫人不敢自作主张,故而先送到泛秀宫处置。

慕允潆收回了惆怅的心思,接过信封,“姓沈的小姐?”

花荞补道:“说是皇后娘娘的故人,一听便会明白。”

慕允潆乃是云枝的堂姐,对于妹妹结交什么人大约也知道,仔细想了想,心中猛地一惊,----那位犯了大罪的颜侍卫之妹,可不就是姓沈么?!从前听说睿亲王中意一位沈小姐,是宫内颜侍卫的妹妹,当时还觉得奇怪,怎么兄妹两人倒是不一样的姓。

慕允潆渐渐静默下来,像是有什么心事难以决断,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将信递回给花荞,“皇后娘娘怎么会结交外面的人,也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送来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拿下去烧了它。”

花荞应下,又问:“那送信的人呢?”

慕允潆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于是道:“刚过完年,别弄得大家胆战心惊的,那种胡乱巴结的蠢东西,撵得远远的就是了。”

第十四章 终局(二) ...

接连几日,慕允潆一到晚上就开始辗转难眠。

那个姓颜的侍卫一定不同寻常,可是太后跟皇帝讳忌莫深,就连父亲也不曾对自己说过内情,到底是什么来历并不清楚。假皇子一说,自己是断然不相信的,现在并非什么乱世,皇帝乃是先帝册立太子登基,名正言顺、朝臣敬重,还有自己慕家以及旧臣的支持。莫说那人不是太后所生,便真的是,难道太后和慕家还会推翻皇帝,再立另外一个皇子不成?这种事情,多半是宵小之人故意生事罢了。

这些前朝政事,只要威胁不到皇帝的江山社稷,慕允潆都不太在意,她相信自己的夫君。可是那个颜侍卫,似乎跟堂妹皇后交情很好,因为他的死,云枝竟然不惜跟皇帝翻脸,----有时候忍不住揣测,莫非堂妹喜欢那个人不成?

或许堂妹因此而疏远皇帝,对慕允潆是有利的,但她更关心的是皇帝,担心再生出什么是非来。不管于公于私,皇帝都应该不想再因为那人起风波,所以第一反应,便是要将消息封闭起来。

----于她内心来说,实在是想永远掩埋送信之事,谁知那沈小姐会不会带来什么消息,让皇帝和云枝弥合间隙亲密如初呢?可是过后又觉得不安,不知道自己一步没做好,会引起什么糟糕的后果。以慕允潆手中的势力,除掉一个人并非难事,但她的性子谈不上狠辣,更没有太后那种杀伐决断的气势。

慕允潆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皇帝。

皇帝和云枝生疏淡漠,自己心里固然要好受一些,可是皇帝若一辈子都这么郁郁寡欢,难道自己就真的开心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桓帝勃然变色,急问。

“前、前几天……”慕允潆心中百味陈杂,担心、失落、惶恐、无奈,“臣妾怕惹出乱子来,已经让人将信烧了。”见皇帝脸色难看,补道:“不过沈小姐尚在京中,臣妾已派人将她看好,皇上随时可以问话。”

桓帝松了口气,“去传罢。”

“皇上……,臣妾有几句话要说。”慕允潆突然跪了下来,仰望皇帝,将皇帝的手捧在心口,渐渐泪莹于睫,“皇上待月儿的一片真心,臣妾明白。臣妾不敢奢望也让皇上如对待,也不要皇上分几分情意。只是希望皇上知道----”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泪水滑落,“臣妾的心,和皇上待月儿是一样的,只会更多、更深,不会少……”

桓帝锁眉,“允潆……”

“臣妾这就去传人,让沈小姐进宫回话。”慕允潆站起来笑了笑,拭去泪水,像是不愿让皇帝说下去,毅然转身告退。

华音进来的时候,言行举止有点生硬,桓帝看一眼,以为是她返回京城劳顿疲惫之故,因急于知道晞白的消息,先问:“你兄长人呢?”

华音回道:“已经安顿好了。”

桓帝放下了心,继而失望,“他就一点也不惦记京城里的人?”

华音知他是指太后,微微叹息,“哥哥嫂嫂远在海外,并不知道京中的变故,本来说捎封信的,正好我回来一起带了。”顿了顿,“不过听说,信已经被烧掉了。”

桓帝静默片刻,“烧就烧了吧,反正母后也看不见了。”

“本来我也没打算回京城的,只是刚下船,便听说了太后薨逝的消息,所以想传个信进来。”华音继续道:“如果没有话要我捎带,那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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