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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历史直播](66)

作者: 三傻二疯 阅读记录

说罢,他拍一拍手,令叔孙通呈上了抄录的帛书,抬头示意扶苏诵读。

扶苏战战兢兢展开绢帛,一目十行看了下去。这帛书是叔孙通自天幕的陈述中辑录所得,一开篇便讲的是秦亡之失:

【……正如我们先前所言,大秦在民间人憎鬼嫌的名气,多半来源于它不留余地的郡县制,彻底将六国游士踢出了朝堂之外,逼迫六国余孽与它完全对立,彻底不可缓和。

但即使如此,依然很难解释老秦人的反应——作为大秦的基本盘,历年征战中鼎力支持秦王的关中秦人,却在秦末战争中表现极为冷漠。不但章邯、司马欣等果断投降,就连三秦父老也并未对入关灭秦的刘邦表现出什么反感,反而“唯恐沛公不为秦王”,投得比谁都要快。

以晁错、班固的话讲,这叫“绝进身之阶”,而天下豪杰失望,所谓“任不屑而信谗贼”,却弃绝真正的贤臣,于是贤臣只有起来造反,谋求一场大大的富贵。

秦朝任用的是否为不屑与谗贼,当然人人都有说法,但天下人的不满,却是可以预料的。简单来讲,秦朝虽然以郡县制军功制而得天下,但亡天下却也正因郡县制军功制,它半只脚迈入了新时代,半只脚却还停留在原本的光景中,于是被历史撕为两半。

要知道,郡县制并非派遣官吏管理这么简单,它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管理的官吏从哪里来?或者说,怎么选拔人才?

一个国家最根本的问题,就是用人与敛财;在战国时,秦两样都完成得很好——耕战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源;西入函谷关的六国游士为秦国注入了各门各派的高级人才,老秦人奋力谋取军功,博取官位,以此充实秦国的各个部门,上下升迁有度、赏罚公平,于是被荀子称许为“古之朝廷”。

然而,在一统六国之后,这套玩意儿便立刻走向了它的反面——大秦将六国游士得罪的太狠,再也不敢相信西入大秦的人才;社稷平定后无仗可打,以军功选拔人才的制度近乎空谈,老秦人也没有上升渠道了!

于是郡县后短短几年,天下所有人都惊喜的发现,虽然天下已经平定,但自己却吃了无可言喻的大亏!无论是关东还是关中,无论是六国还是秦人,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大家都不能往上爬了!

得了,现在小镇做题家与战场斩首家连卷都没法卷了。没有了向上爬的指望,外加秦法又严苛得不近人情,所谓“一天三顿打,不反待若何?”——始皇帝再厉害,也不能叫咱们去喝西北风吧?!

于是秦朝创造了一个奇迹:它被它的基本盘与敌人同时抛弃,数年之间便轰然倒地。】

念到此处,即使扶苏做了再三的心理建设,仍旧大汗淋漓,难以自抑。他偷眼窥伺皇帝,强自按捺心境。

这短短的文字之所以触目惊心,当然不仅仅是言辞尖锐刺耳,而是一语中的,击中了扶苏的软肋——此次他出巡关中,所闻所见到处都是百姓的怨言、士人的愤恨;若说关外是六国余孽煽动,那么关内都是秦国旧人,为什么也有这么大的怨恨?

再想想“被基本盘抛弃”的可怕预言,真是忍不住心生动摇。

他吸一口气,勉力读了下去:

【这未尝不是秦制的短处,也未尝不是始皇帝的短处——秦国秉承法家的习惯,推崇的是君主“独治”,仅仅将臣下视为好用的工具而已,只要目的达成立刻弃如敝屣,故称“秦刻薄而寡恩”;从不愿意与外人分享权力。始皇帝拒绝分封诸子,未尝不是出自这种逻辑。

这样的做法或许无可厚非,毕竟皇帝若不独揽大权,委实难以应付层出不穷的六国叛逆。但一切权力与利益归于皇帝,则未免太令外人心寒,也太削弱统治的根基了。

喔对了,那句天才的判断是怎么说的来着?“所谓政治,就是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皇帝陛下什么都不愿意分享,哪里来的“自己人”?】

读到此处,即使扶苏仍旧沉浸在天下皆反的惊恐中难以自拔,依旧不自觉的眼神发亮,几乎要击节叫好!

“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妙哉,妙哉,一语中的,毫无伪饰,直接便揭破了治国理政的本质!看似平白粗俗,但稍一思索,真正是醍醐灌顶,百窍皆通,将往日的疑窦一一点破,真有破云见日之感。

真不知是什么贤才才能有这样深邃、恳切的见解?纵使韩非、荀卿,亦不能说得如此精到啊!

他细细回味数遍,俯首继续阅读:

【相较而言,汉帝就特别懂得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了——高祖刘邦是出了名的不吝惜官职权位,愿意大把赏人;一上位就迫不及待分封宗亲,大发求贤诏,广告天下:诸位做题家们,大家又可以开始卷了!

除此以外,开国的军功勋贵们,也被汉帝格外照顾——虽然这些人的子孙屡次因事而失爵,但拖个几十年后皇帝总会心慈手软,又会从后代中挑选贤良来继承爵位。如此彼此联络,已将勋贵们打造为了汉帝铁打的基本盘。譬如诛诸吕时,诸位军功贵族便是奋勇争先,人人上前,近乎与集体团建;与赵高弑杀胡亥的场面一比,愈发显得秦帝可怜。

当然,仅仅依靠宗亲、军事贵族及时有时无的求贤,还不能满足汉帝扩充基本盘的渴望。宗亲贵族们依靠血缘传承,日子久了总会变得废物;求贤诏仅解燃眉之急,总不能日日的下诏求贤。而印刷造纸术又没成熟,实在点不出科举这个bug。汉帝思来想去,终于剑走偏锋,出了绝妙一招:

——靠老妈,靠老婆,或者说,靠外戚。

没错,姻亲在秦汉时是极为重要的仪式,结为姻亲的两家是在真正意义上被视为一体,近似于“至亲”。考虑到真正的至亲宗室还有夺位的嫌疑,那普天之下,还有比舅舅和舅哥更可靠的人么?

而且外戚与宗室贵族不同,外戚是可以随意挑选的!宗室未必争气,贵族或许废物,但只要皇帝眼光独到,总可以给自己选个能干的大舅子——是吧,刘野猪?

可以说,自孝文皇帝以来,诸汉帝便心照不宣,将外戚玩出了花活。两汉武功的顶峰,所谓封狼居胥而勒石燕然,都是外戚的赫赫功业,足以彪炳千秋的伟大成就;除卫子夫陪嫁的几张千年罕见的SSR之外,如窦婴、上官桀等,那也是一时之选,可圈可点。

这种娶老婆用外戚的惯例因袭成风;到后来,甚至都分不清皇帝是为娶老婆而重用外戚,还是为重用外戚而娶老婆。贪慕荣华者固然沿着家族中女儿的衣带向上攀缘,皇帝又何尝不是借着妻子的裙钗在网罗人才?

当然,这种方式也有重大的弊病。皇帝固然可以佳丽三千,但总有些人才家里没有合适的联姻对象,但这实在也难不住诸位汉帝。老刘家的种以变通著称,仅仅稍一思索便有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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