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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历史直播](247)

作者: 三傻二疯 阅读记录

但正因为如此,丁零等暗自觊觎匈奴赖以一统草原的组织术,那居心就是实不可问。

卫将军沉默片刻,低声开口:

“丁零是要以此作要胁么?”

“大抵如此。”皇帝平静道:“应该是想搬弄言辞,以匈奴的巫祝为筹码,与大汉交换些什么好处。只不过措辞过于粗鄙,图增笑耳。但丁零有恃无恐,野心也算昭然若揭。”

的确是有恃无恐。丁零的老巢远在漠北北海周遭,远隔大汉何止千里?其间戈壁茫茫,更是难以横越。即使皇帝再为愤怒,难道又能远涉绝域,痛击丁零么?

以实际论之,能打压丁零这种漠北土著的,还真非得是如匈奴一般的游牧强国不可。无怪乎卫青与匈奴王庭主力决死一战时,单于会派遣辩士百般游说,请求保留匈奴余部为大汉北面的屏障。只是汉匈仇深似海,不可回环,且漠南王庭威胁实在太大,不能不痛加剿灭而已。

这是别无选择的道路,倒也没有什么后悔可言。但皇帝还是叹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平定匈奴以后,勉强还能安稳几年;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此起彼伏而已。”

匈奴衰亡丁零便显露野心,即使竭力弹压住丁零,剩余的部族又是省油的灯么?除非天书所谓的“工业化”真能令草原诸部能歌善舞,否则对抗必将无休无止,一直持续至地老天荒。

虽然这对抗无休无止,但作为陛下的心腹,依旧有宽慰圣上的职责。卫青低声道:

“陛下远虑非常。但丁零毕竟弱小,只要大汉能合纵草原诸部,也可以防患未然,消弭变故于无形之中……”

“又是合纵连横,分化瓦解的故伎么?”皇帝微微一笑:“这些伎俩当然有效,但恐怕结果也有限。仲卿应该知道,以天幕所言,朱明的那位成祖皇帝也曾纵横漠北、套瓶蛮夷,但他的那位好曾孙的结局么……”

这句话点到为止,意犹未尽,但卫青已经骤然色变,以至于冒昧抬头,抗声陈奏:

“陛下慎言!”

——的确是该慎言,以世系而论当今的曾孙是宣帝,而宣帝论才论德,总不能沦落到与朱明叫门天子做比较的地步!贸然类比,简直是引喻失义,羞辱之至。卫青再如何谨慎小心,终究是国家的大臣,此时不能不出声竭力保全汉室的颜面,而皇帝的面色随即微露尴尬,一时也只能无言而已。

不过引喻失义归引喻失义,皇帝言下之意却是昭然若揭——朱明成祖皇帝一世英雄,尚且有如此不堪的曾孙;那汉室又能得天之幸,世世代代都有出色的子孙么?对漠北的平衡术当然有效,但操作难度也是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全盘崩塌。朱明扫荡草原后平衡了三十年,最后将瓦剌大军平衡到了北京城下;大汉在钢丝上跳舞,还能平衡多久?

当然,大汉再怎么拉垮,想来也不会有叫门天子一般的人物。以汉室大臣那前有周勃陈平后有霍光的强横作派,真要有哪个皇帝轻敌冒进为蛮夷所俘,那不过也就是迎立外藩改立新君而已——顺带着还可以让皇太后下一道诏书,宣称原来的皇帝在一天内犯下过三千多条恶逆之罪理应废黜,而且诞育的子嗣都不是刘氏血脉,统统开除汉籍斩草除根,保管不会有什么夺门的风险。

——以上操作要是不能在皇帝被俘后一个月内完成,那都算大臣们效率太慢。

所以制度不同,结果还是略有不同的。霍光或许是蛮横了一点,但一旦遭遇叫门天子一流的人物,大家就该怀念霍大将军的好处了,是吧?

不过,这种议论还是过于大逆不道了。至尊固然可以无拘无束大发暴论,大将军却只能谨守臣子的本分,闭口不言。倒是天子稍稍调整心绪,沉声开口:

“天幕中曾说,朱明‘前元而后宋’,朕尚且不甚了了;但开国不过百年,便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变故,所谓‘宋化’的威力与效用,都可见一般。因此,朕踌躇再三,其实不能不有所迟疑……”

虽然亲眼见证带宋的结果,但明后期似乎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宋化。在借“虚外实内”、“重文轻武”维系国祚之时,衰落倾颓为异族所亡的结局似乎也是注定了。一切的选择都有其注定的因果,分毫推脱不得。

后果与效力都如此分明,无怪乎天子会犹豫不决:归根到底,有哪个皇帝不想万世永昌,延续一家一姓之基业呢?所谓的“宋化”能风靡一时,良有以也。

不过,这宋化的祸患,未免也过于惨烈了些……如若漠北平定无事,尝试宋化或者还无伤大雅,但茫茫草原势力兴亡不定,永远不会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妙方;再说,而今草原上的丁零、坚昆等等,可比未来的女真、鲜卑还要野蛮粗暴,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真要让他们染指中原,那结局恐怕不忍设想。

国祚长远当然要紧,但最后要是落得个被斩尽杀绝的境地,就真是影响深远遗臭万年,必为后人所笑——说实话,能令皇帝心生忌惮者,除了赵宋那羞辱到匪夷所思的亡国经历以外,便是天幕那有意无意的态度:虽然在每次交流时都再三强调自身的中立,但议论赵宋时所列举诸多阴阳怪气春秋笔法的案例,真当至尊看不出来么?

推而论之,要是大汉也沾了所谓“宋化”的边,恐怕上天的脸色不会多么好看吧?

这种可能的威胁是相当有力的,足以令皇帝踟蹰沉默。

卫青隐约能体察主上的忧虑,但也实在不能贸然插言,参合如此敏感尖锐的话题。他思索再三,只能委婉陈奏:

“陛下亦不宜自苦,世上总有些大事是料理不了的……”

皇帝咂了咂嘴:“朕知道仲卿的意思。所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朕也不过是借着手上的这点精兵强将,乘势将该做的能做的料理一二,尽力不为后人遗留隐患而已……为此难得的君臣际遇,即使如公孙弘一般稍有出格,朕亦能容忍。”

这一番似是感慨似是拉拢,但言下之意委实叫人悚然——皇帝并非没有察觉公孙丞相改革公羊派的心机,但数年以来不闻不问有意无意宽待纵容,却正是要存后人消弭隐患。

天书固然不肯泄漏后世那所谓“王莽篡位”的细节,但仅仅是只言片语,也足够皇帝猜测出一二了:王莽是以“禅位”、“再受命”谋夺的皇位,而公羊派——为朝廷所推崇流布大行于世的公羊派,除了大一统大复仇等等理论以外,最为重视的便是什么“天命终始”、“圣王天授”;再联想王莽那饱学鸿儒士林高贤的身份,整个经过便呼之欲出了!

现在看来,多半是公羊派儒生念经入脑走火入魔,居然真的妄图在人间实现儒家的理想国,为此不惜造势推出了他们心中的“圣王”。只不过如历史上任何一个案例一般,实践理想国的结局是将整个帝国炸成了十七八块,顺便葬送掉公羊派经术一切的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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