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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历史直播](130)

作者: 三傻二疯 阅读记录

中大夫只能又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为了国家的公事。陛下既而要变更旧制,勋贵们的子弟总不能自甘落后。再有,陛下锐意革新,能在百工百业上有所造诣的,必将前途无量。”

他这老友虽然才气斐然,无奈一张嘴实在太臭,横扫京城闻名上下,人人都是避之不及,因此到现在都只是闲散宗室而已。如果能靠着在数学上的造诣在皇帝面前留下姓名,也算是荫蔽子孙的好事。

刘爽微微皱眉,虽然了悟汲公的好意,却仍然不觉疑惑:

“天子已经决意改制了?”

虽然早知道他这位好族孙锐意进取,但竟然大胆到敢于改动大汉数十年来以经义策对取士的传统,还是颇为超出老前辈的预料。

中大夫稍稍颔首:“不错。陛下正有意于漠北西域,设若提拔的工匠能在征伐开拓中展示出长处,剩余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皇帝到底不是听个洗脑包就盲从的诈骗受害者,即使天幕将所谓的工匠技术吹得神乎其神,他也要在实战中验证一番。当然,如若真有预料中的效用,那接下来就必将是一往无前、大刀阔斧的变革。

值此天翻地覆、乾坤鼎革之际,愈能顺应时代,便愈能乘风直上,呼云唤雨;正是刘爽等人千载难逢的良机。

刘爽感怀老友殷殷的情谊,却开口嗟叹了一声:

“虽然如此,但标新立异者不容于世,守旧者未必敢非议皇帝,但你这开宗立派的圣贤,怕是要被群起攻之了。”

汲公微微摇头,却只能笑一笑而已:

“放心,以陛下的手腕,可不是那些士人们能随意招惹的。”

·

中大夫预料得毫无差错。皇帝虽然缺德了一点,但还没屑到不管不顾,出卖臣下的地步。借公孙弘之手传播出奏疏之后,皇帝立刻召集了心腹的文士,通读了帛书后秣马厉兵,预备着替汲大夫发声著述,与朝野非议新学的士人决一死战。原因也极为现成:汲公敦厚君子,不善言辞,自然要他们这些拥趸代贤哲立言,捍卫新学的名誉。

孔子的《论语》不也是弟子们所搜集整理的么?我们这些文士收集汲公的论述,敷衍成文,正是效仿先圣的举止!

果不其然,在奏疏传颂数日之后,京城中立刻有了反对的声浪——新学提倡“日用即道”、提倡“实学”,无疑是刨了诸位皓首穷经博学大儒的老巢,自然是要拼死反击;但文士们磨刀霍霍,尚未与反对派短兵相接,长安城中的贤良文学博士大儒先就吵成了一团,除书信互喷彼此嘴炮之外,乃至于有线下对峙,靠拳头短剑物理辩经。

原因倒也不甚稀奇——除数十位位博学鸿儒之外,寻常求学读经的士人,谁特么想背那些一个标题就能注释几万字的经传?

若仅仅是复杂冗长也便罢了。这经传注释往往还是博学大儒的家传秘学,必得拜入师门亲聆教诲,才能领悟所谓圣人的“微言大义”;拜师艰难尚在其次,但一入师门后终身被师徒之义辖制,便等于永远成了大儒们在朝堂上布的暗子,再难得自由。

换言之,传统的经术取士基本就是个批量制造垄断学阀的机制。眼下军功世侯势力鼎盛,以经术左右朝局的大儒们还不敢妄为,但学阀盘根错节,也足够寻常士人大吃苦头。而今好容易有了足以反击经术的武器,怎么能不拼死捍卫?

于是乎上下各怀心思,奏疏流传后不到一月之内,长安内外立时便乱成了一锅粥,仅仅太学一地,每日便有五经博士闲暇之余激情对线,手口并用,声震四邻,乃至于惊动过好几次京兆尹。至元朔元年的十二月,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大,索性命东方朔率文士加入战团,参照时下的思潮,应势制导,稍作修订,推出了数篇追随汲公奏疏的重磅文章。

正所谓行家出手,方知有无。预备已久的文士们根本不屑与大儒做口舌之争,一上来便正本清源:汲公的奏疏并非标新立异的妄想,而实在是绍述圣人的大作,每一字每一句都蕴含着圣人的微言大义。

奏疏之中,所谓“百姓日用即道”者,源自《周易》系辞:“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所谓“人人皆为圣贤者”源自《孟子》“人皆可为尧舜”。哪一句不是圣人的原话?那一句不是圣贤的妙论?

简而言之,汲公绝非妄论,而是代圣人立言,代老祖宗立言;反对汲公便是反对圣人。你们这些大儒再如何博学,还能有老祖宗聪明?!

要知道,历朝历代儒学之中,汉儒是公认的“义理粗疏”,虽然注释的经传成篇累牍,但与原著大抵毫不相干,充其量只能算疯批同人大手子的OOC大作;唐儒宋儒明儒等好歹还只敢在圣人著述中夹带私货,汉儒就基本是毫无原文、满篇私货,只偶尔在洗脑包中夹几个孔子周公溜一溜缝。以诸位大儒的作风,恐怕起孔子于地下,都未必能辨认出汉儒为自己著述的那洋洋洒洒数十万字的《春秋》注解!

正因如此,东方朔等考据严格、逻辑清晰的文章一出,便立刻有了降维打击的功效。诸位大儒固然发洗脑包发得手软,但好歹还不敢将周公与孟子踢出儒家,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原文攻击,只能顾左右言他而已,气势未免大馁。

以常理而论,辩经若辩不过,随之就该上朝堂的手段。但大儒们左思右想,到底没有敢贸然动手。一者是汲黯这二千石的高官委实不太好惹;二者是京中流言四起,都说卫青将这奏疏带回军营,竟尔吸引了众多将领的注目,而今奏疏广为流布,如公孙贺、苏建等军侯厮杀汉,居然都是人手一册,念读不辍!

而今皇帝用兵四夷,朝中军侯的势力极为庞大,自己贸然上书,怕不是会被围殴得满头是包……

在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大儒们反复阅读这封令他们恨之入骨的奏疏,终于发现了华点:这篇文章立论恢弘,逻辑严密,但却是以痛批董仲舒为起笔;董仲舒不算显贵,但当初的策对却是皇帝御口亲褒,宣示天下的名作。而今汲黯公开驳斥,岂非是在啪啪痛击陛下的脸?

一念及此,大儒们精神振奋,立刻向未央宫投去了炽热的目光:

和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朝政呢?出重拳吧,陛下!

·

皇帝果然出了重拳。

至十二月下旬,于宫中作壁上观的天子召见了同样闭门在家钻研帛书的中大夫。

召见即将被开宗立派的老臣,一则是表示抚慰荣宠,为新学提供强硬的支持,二则是与中大夫商议新学修订的方向——帛书的理论固然绝妙,但终究带着两千年后的风气,与时下思潮终究有些格格不入,需要再缝一些大汉特色的玩意儿进去。

这自然也无可厚非,但汲公一听皇帝的打算,仍不由大皱眉头——除常见的儒、墨以外,至尊竟然还想把方士给嫁接到新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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