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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梦帝殇(59)+番外

“臣奉华颜贵妃娘娘之命,特来为沁吟宫……驱邪避凶。”见轩帝紧盯自己不语,兰玖容私下暗付他是否看出何端倪,垂首敬答。

轩帝被他几声咳音唤回神,才觉那股绞痛感觉慢慢沉淀下去,而后思索念道:“华颜……”

伺候他的太监桂顺连忙小声提醒:“主子,就是邬国的那位……”华颜毕竟乃公主金躯,下嫁到天朝即被册封为贵妃,名份仅次于皇后之衔。而轩帝现今尚未立后,所以后宫里属权势最高的人是高贵妃,至于华颜实际是因邬王忌惮天朝势力,送上来的政治牺牲品,地位形同虚设。

一听此,轩帝忆起什么,龙颜顿显不悦。

而桂顺就如同他腹内蛔虫,心知主子是想到大婚之日华颜公主突然昏倒,口中迷迷糊糊念的那些胡话,忙说:“天师大人法术了得,若宫中真有何晦气,也定被一扫而光了。”边说边朝兰玖容挤眉弄眼,要他从旁附和。

兰玖容却不理会,静静站立。今日在此见他全属意料之外,况且内心正极力压制着那股厌恶怨恨,仿佛稍不留神,仇毒化成的汁液就会从体内破肤流渗,吞噬一切的浓炽。

轩帝朝桂顺递去一个阴冷眼色,中气十足道:“这点朕自然清楚!”

桂顺立即乖乖闭嘴,不敢多言。

轩帝又把注意力集中向兰玖容,态度却是骤然转变,笑得开心道:“正巧朕现在闷得慌,不如禤天师就陪朕来下盘棋吧!”

兰玖容蹙眉,想找借口推托,岂料轩帝不待他回答,就兴致盎然地走到园中一座小亭内坐下,跟随的侍从连忙端茶倒水,并将御用棋盘呈上。

兰玖容只好沉默上前,就听桂顺站旁一脸谄媚道:“主子棋艺精湛,以前可连尚清天师都不是对手。”

这番话听似在讨主子开心,其中暗示兰玖容岂会不知:即使你棋艺再高超,在皇上面前也要故意败下阵来。

兰玖容行礼完,与轩帝相对而坐,他执黑子,轩帝执白子,两人对弈时,兰玖容一直下的从容淡定,每步棋虽不主攻,可也不显退让,同时依然能稳稳控制着所占局势,以至看似无威胁的棋子总让轩帝时时皱起眉头,踌躇半晌才能落定一子。

兰玖容则趁此机会,让始终低垂的长睫微微抬起,朦黯眸色悄然扫向对方脸容,犹如漩涡般,将那一举一动,每个神态,都丝毫不漏地卷入眼底。

或许,只需眨眼间,便可以将他……

悲呜哀鸣在心中慢窜缭响,那匿藏于左手的银针,正被紧紧狠狠地攥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魔刹

轩帝一番心思都集中在棋盘上,局面已过大半,放眼望去,黑子不攻只守,似呈劣势。然实际上却固若金汤,无懈可击,反倒让四处进攻的白子乱了阵脚。

“唉——”

最后轩帝猝然一叹,竟意外没有动怒,反露出罕有的挫败表情:“朕认输了。”

他只知进攻,到后才发现自己的防守极为空虚,不知不觉被对方包围,成为瓮中之鳖。因此此局无需下完,已让他提前知道结果。

兰玖容自然也停下动作,见他面色不畅,开口:“皇上,下棋乃修身养性之道,切勿气盛烦躁。”

轩帝不由一怔。

兰玖容慢慢道:“清虚澹泊,归之自然。所以输赢得失,已不重要。”

最后几句,让轩帝听得如饮甘霖,重新恢复精神。

“禤天师说的对,是朕刚刚急于求成,结果适得其反。”

像个任性孩童得到解教,轩帝温和笑起,之前的阴冷暴戾都已消散不见。

兰玖容望向那张尊贵脸容,熟悉而相似的五官轮廓,竟让他想起镜前自己。

这便是……命中注定,人力也无法改变的血缘吗?

表面虽显平静,体内血液却在灼烧沸腾,好似火一样蜿蜒而上,腥甜血香汇聚喉间,可被他硬生生咽下。

“说起来……”轩帝突然看着他道,“朕总觉天师,与上次相比有些不一样。”

兰玖容听完,身体几不可察地微震下,随即警惕更甚。

提到这里,轩帝也很不解地浅笑。上次传他觐见印象并不深刻,可今日不知何原因,眼前人带给自己一股从未有过的温切感,与此同时,内心又在隐隐作痛。

“那种感觉,朕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想刚才与他对视的一刹,轩帝捂住胸口,闷闷道。

兰玖容保持缄默。知他自继位以来就无心理会朝政,一心好玩,脾气虽阴晴不定,但思想单纯。然而兰玖容与他相处却无时无刻不处于警惕之中,只因自小至今养成的习惯,绝不轻信他人。

但为何独独对她……有所不同呢?

与轩帝简单几句后,兰玖容恭敬退下,少时画面却不期然浮现脑海。

********

聂玉凡推开房门,只见到一身黑衣的纪琴。

“副门主。”她微躬身道。

聂玉凡今夜潜进靳府,却未见奚勍,便猜她十有**是去了碧云楼,岂料竟也不见踪影。

“门主……来过吗?”原本一句普通问话,却被他嗫嚅问出,那抹急切与担忧就像怕人察觉,被很好掩饰在平静俊朗的表面下。

聂玉凡暗自一惊,为何他会有种心虚的感觉?

因聂玉凡待人向来亲切随和,连为人静冷的纪琴也放下紧绷神经,浅笑回应:“无华客栈的事已经办妥,门主刚刚离去。”

如此错开,令聂玉凡心中难免郁沉,后又听纪琴补充:“不过门主临走前,说许久未练剑法,应是去了后林。”

所说后林,是指距碧云楼几里外的一片树林里,有时奚勍常喜一人在那里静思或舞剑。

深夜寥寂,树影婆娑,一点墨蓝闪逝如风。

借月光引路,聂玉凡纵跃林间,直至视线豁然开朗,见前方不远有裙裾飞扬,心受惊动,止步隐在一棵树后。

微微侧身,半边俊美脸容融入柔和月色,好似白玉闪熠着动润光辉,褐色眼瞳悄望对方,不知不觉溢满温柔,闪露一笑,连风都眷慕。

前方空旷平地,银辉碎洒,为那素白衣裳仿若镀上一层白银,于深夜里璀璨如星,晶莹皎亮。

她面遮轻纱,雪剑在手,清冽眼眸被寒芒偶尔晃映,如霜似冰,浅浅一瞥,即可夺人心魄,草木为之折醉。

不时凉风拂汩,吹得排排枝条一方倾摇,使那衣袂宛若大片皎花飘飞翻卷,足尖点地腾飞空中,青丝似波荡漾,风音作伴雪刃挥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天上月光也恍被迷住,随影慢慢移动,那一刻,只觉夜幕光华俱凝她一人身上。

乱了的心动,只为那丽影而剧烈颤抖。

看痴的眼神,只代表人已经神失魂离。

聂玉凡隔在与她远远距离,就这样忘记时间,忘记周遭,默默的注视……微弯唇角,抹开一层沉沦梦境的幸福笑意,纯得像琉璃般透净。

奚勍正专心舞剑,全然不知有份目光在深情注视,身体受着月光沐浴恍如虚幻精灵般,在半空地面间轻盈纵畅,不知时,被风吹动的云袖翻卷,一条净白纱帕轻轻飘出,在主人不知的情况下,好像一只白色蝴蝶,顺着风向飞扬、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