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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梦帝殇(246)+番外

薄唇微启,却没逸出字音,他侧头望向窗外的那株梨花树,如今时值四月,正是梨花白雪香的景象,清风一吹,吹得雪瓣摇曳,落英缤纷,四周地面皆铺了一层薄薄白色。

想起那时常站树下的身影,褐眸中也仿佛飘进柔软的花瓣,旖涟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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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几里开外有片小树林,溪水明澈见底,花鸟结伴相欢,风景可说美极,若继续往深处走,便是通向后山,那里树茂草丰,更有飞禽走兽,镇上常常结伴此打猎。

空中飘着不知从何处刮来的碎花瓣,纷飞旋转,待风紧了,它们便像成群结队的小蝶,翩跹忽上忽下,有些落小溪上,如洒了淡淡胭脂;有些栖草丛里,如缀上艳丽粉珠;有些夹发丝间,如找到一世的依恋……

溪畔树下,轻灵衣角拂空,宛若拈不住的大朵皎花,一身素雪,更胜姮娥清绝,映入溪镜之中,只见冰姿绰约。

她静静看着浮水游花,目光正和溪面一样澈,一样冽。不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首而望——

霎时,风止、云静,一张绝丽珠容,好似惊了天地。

“夫!夫!”不远处,有个小男孩欣喜地叫着,见她回头,跑得飞快。

“润儿。”奚勍一诧,瞧他中途被石子绊倒,身闪掠近,扶起怀中打量,“摔着哪儿没有?”

润儿摇摇头,将掉地上的野花重新拾起,五颜六色,开心地递给奚勍:“夫,这是刚刚摘的,喜不喜欢!”

他笑容也仿若染上花的颜色,纯净灿烂,奚勍接过来,声音柔和:“喜欢……”

润儿今年六岁,是李嫂的儿子,出生不久父亲就将他们母子抛弃,不知所踪。李嫂独自抚养孩子,住偏巷的一间简陋小屋里,每日靠卖竹篮维持生计。润儿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乖巧懂事,李嫂身体一直不好,后来得了大病,卧床不起,他把做好的竹篮拿出来,每日自己上街去卖。

奚勍记得那年冬天,雪花下得紧密,他穿着破布衣衫,瘦小身体被冻得哆嗦不止,一只小手却死死揪住要进入丝绸庄的她,为地,是希望自己能买一个竹篮。

奚勍得知情况,将他跟李嫂安置聂宅,而李嫂为诚朴,奚勍未免她心里过意不去,待病情好转些,就安排一些轻微杂活给她。虽说聂宅大,但家仆并不多,而且每个都随和亲切,正如这家主一样。润儿极其喜欢奚勍,总跑到窗前看她,奚勍闲暇时会教他读书写字,时间久了,彼此相处得倒真跟自家似的。

奚勍伸手抹去他鼻尖沾的泥渍,微微笑着。润儿因幼时营养不良,身体一直显得瘦小单薄,扶住他的肩膀,奚勍思绪却开始飘向远方——

时间快如白驹过隙,转眼已经五年,那个孩子,如今也得有这么高了吧……

奚勍的眼神,渐渐变得恍惚而黯然。

回到聂宅,莹怜最先满脸堆笑地迎来,身后跟着成源,去年春时他们已经结为夫妻。

“莹姑姑,这是林子里采的!”润儿将怀里一大捧花递上。

“嗯,真好看。”莹怜亲切夸道,抚弄一下他的头,抬眼望向奚勍,笑了笑:“夫,公子今天回来了。”

奚勍一愣,随即绕过他们往大厅走去。聂玉凡之前已换过常服,这会儿正坐椅子上喝茶。

看到奚勍进里来,他动作一顿,马上放回茶杯。

眼里映入那张熟悉俊美的面庞,如有柔软絮条压满心头,奚勍微笑开口:“玉凡,回来了……”然后看一眼旁边的莫逵,彼此点头示意。

“嗯。”聂玉凡起身走近,褐瞳中正流闪着难得一见的柔光。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一个时辰前。”聂玉凡将目光落她头上,骨节修长的手指,像轻拂而来的一缕风,拈去黏发丝间的花瓣。

奚勍发现他眉梢眼角染着几分沧倦,看来这次旅途并不轻松。可他回来并没立即回房休息,反而坐前厅喝茶,奚勍知道,他是等自己。

“听说莹怜说,今天带润儿去林子里玩了。”聂玉凡随口问着。

奚勍轻“嗯”,不知想起什么,脚下细微挪动一步:“才回来,还是先休息下吧。去……换件衣服。”

聂玉凡视线随她的背影而去,直至完全消失,才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过会儿莹怜领着润儿进来,看看周围,“咦,夫呢?”

“回房了。”聂玉凡又恢复淡淡无绪的语气,转身也准备离开。

岂知润儿听他说完,忽然道:“公子!”

聂玉凡侧首,目光像孤夜中的清冷星辉,洒他身上。

润儿不禁缩下脖子,才道:“之前回来的时候,本想去树上摘果子,谁知道中途窜出一条蛇,还好被夫护着没事,可夫自己却受了伤。”虽然对方说没事,但他心里还是很担心。

聂玉凡眼中光绪似乎激荡了下,最后转头留下句:“知道了。”

*******

聂宅占地较大,但园内布置朴素内敛,青灰色砖墙围隔,里面草木葱茏,相映成趣,幽径阁楼,错落有致,十分地清幽宁静。

奚勍与聂玉凡住西院,其中有多个房间,奚勍就住双层砖漆小楼里,下是厅,上是寝居,平时透窗眺望,可见远处密林,视野阔亮,景致也是极好。

至于东院便是莹怜与成源一间,莫逵一间,因为李嫂坚持,带着润儿和其他家仆住后院。

聂玉凡顺着旋梯走上二楼,敲响房门。

奚勍开门一见是他,有些愣怔:“怎么了?”

聂玉凡也不吭声,目光往里扫,她的房间向来干净整洁,所以正摆妆台上的金创药很快落入眼中。

奚勍顺他视线一瞧,心中顿时明白:“听润儿说的吧?只是小伤,微不足道。”

“看看。”岂料脚下一空,身子竟被他打横抱起,直接往床边走去。

奚勍怔怔看着那俊秀侧面,仿佛融玉浸了水,散发柔润光泽,一时间眼睫掩落,宛若低垂的叶尖,被风拂得颤动。

“腿上吗?”聂玉凡将她放置床上,动作实太轻,就好像现的她遍体鳞伤,哪里都不敢乱碰。

鞋子被脱去,奚勍心中悸紧,抿动唇:“玉凡,自己来吧。”

“左腿吗?”聂玉凡抬头与她目光接触,其中绽放的柔和与担忧,如水一般流泻入眼。

奚勍瞧他坚持,最后有些无奈地应道:“嗯……”

聂玉凡一点点把裙子往上卷,当露出那优美纤长的小腿,脸上绷紧的线条都柔缓许多,冰肌若脂,玉洁剔透,因此上面的两个血色小孔,显得格外清晰。

“没毒的。”对方检查的仔细,奚勍笑他小题大做,“这点伤,真的无碍。”

“那么当时……想些什么?连一条普通的蛇都能伤着。”聂玉凡忽然一语问到重点。

奚勍怔然。蛇要伤的是润儿,或许只要她轻轻一挥手,就能解除一切危险,可当时也不怎的,她眼中所注意到的不是蛇,而是对方瘦瘦小小的身影,几乎出于一种本能反应,让她以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