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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240)

谢长珩淡淡回了一句,“原是应该的。”

----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一直想着要光耀门楣、重振祖业,却不想胞弟早亡,庶出的兄弟不是一条心,最后竟然各走各的路。

就好像一棵大树,被砍掉了枝桠,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立在那里。

送走了族中的长辈们,安置好了母亲,回去长房的路上,心里竟然是一片茫然,好像一瞬间找不到归属,没有落脚的地方。

******

----分家之后,谢家陡然清净下来。

要不是有两个孩子依依呀呀,跑来跑去的,初盈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

每天早上去看看婆婆,回来事情也不多,----拢共三个大人和两个奶娃娃,能有多少事儿?就连吃饭都省了,凑一块儿勉强坐半个桌子。

谢夫人让人清点了五房的东西,两把大锁,把五房和二房的院子都锁了起来。

眼下家里人少,用不了太多下人,除了二房带走的,剩下的卖得卖,散的散,豁然少了一大半的人,颇有几分关起门过日子的味道。

日子平平静静,清净也有几分淡淡凄凉。

初盈总感觉到倦怠发困,但在婆婆、丈夫和孩子跟前,还是打起精神,衣服也多选了鲜亮的颜色,海棠红、鹅黄、玫瑰金,尽量让自己看着神采奕奕。

可是这种把戏,哄外人还行,又如何能够瞒得过身边的人?

谢长珩看在眼里觉得心酸,瞧着母亲最近还算好,便提了提,打算找个日子带妻子去锦州瞧大夫,----原可以请人来,偏生那个大夫十分倨傲不愿意走。

“去吧。”谢夫人点了头,“年纪轻轻的,落下病根儿可是不行。”

谢长珩有些犹豫,“一来一回,怕是得小半个月功夫。”

“你请好假就行。”谢夫人直了直身子,微笑道:“我没事,能看着两个哥儿。”看了看苏妈妈,“还有她们帮衬着我呢。”

话是这样说,初盈到底不放心一老二小在家,琢磨了下,回娘家把母亲请了过来,陪着婆婆说说话,顺便看着小家伙们几天。

宋氏自然是千情万愿的,一则巴不得女儿早点好,二则能陪一陪外孙,再者她和谢夫人年纪相仿,说起儿女家事也谈得来。

不比谢长珩自己出门,一番大费周章,光是丫头婆子就跟了两车,还有小厮长随,最后同去的有十几个人。

初盈有些不安,“太兴师动众了。”

“自己家的人,不用也是白闲在家里。”谢长珩不以为意,搂了她道:“这一路去锦州不算近,吃饭、住宿都要用人跑腿儿。”

初盈微笑道:“有些想重哥儿。”

一想起儿子圆嘟嘟的小脸,乌黑的眼睛,心里就柔柔的要滴出水来。

谢长珩笑道:“才分开不到半个时辰。”

不知道为什么,初盈突然伤感起来。

斜倚在丈夫的怀里,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庞,心里有些哽咽难受,----舍不得丈夫,也舍不得儿子。

可是自己的病看了好多次,来来去去的大夫都是那句话,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而每一次失望过后,更加灰心。

这一次折腾动静如此之大,丈夫陪着自己出了京,是存了很大的希望的,万一……,甚至想着不如不看,就那么静静的过日子算了。

可是这话,自己又无法对丈夫说出口。

“快到歇脚的地方了。”谢长珩轻声,低头看过去时,妻子已经伏在自己腿上睡着,不由又是诧异又是担心,----最近妻子时常犯困,但眼下是在马车上,一路颠簸不停,她居然也能睡着过去。

心里甚至有点着慌……

静默片刻,掀了帘子对外面的人道,“慢一点儿。”

******

走了七、八天的路,停停歇歇,终于了到了锦州。

初盈因为连日坐马车,觉得浑身僵硬酸乏,自己揉了揉,听着外面声音甚是吵闹,掀了车帘子透了缝儿,往外看了两眼。

这里和京城的繁华兴盛不同,带了一点淳朴的味道。

正看得有趣,恍惚间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人约摸二十左右的年轻,身量清瘦,一袭月白蓝的素面袍子,侧首间,露出半张斯文秀气的脸,神色匆匆进了城门。

初盈使劲眨了眨眼,----一定是眼花了。

兰舟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远在齐州,岂有随意走动的道理?也没听说他回京,更不用说胡乱跑到这儿。

不过眼下齐州动乱不安,兰舟要能早点抽身回京就好了。

这么想着,马车依依呀呀进了城。

找了最好的客栈,要了一处单独的清净小院子。

“天有些了,还得安顿一下。”谢长珩拧了热水帕子,递给妻子,“已经让人去跟大夫打了招呼,明日在馆,咱们好生歇息一晚在过去。”又道:“听说脾气大的人,都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期盼和希望。

初盈擦着脸,笑道:“想来是这样的。”

145、聚散(中)

“贵府小少爷多大了?”锦州的大夫姓古,不问病情,反倒先问起重哥儿的年纪,听着叫人甚是稀罕。

谢长衍回道:“一岁三个月。”

“也就是说,生产之后都有一年多了。”古大夫微微摇头,叹息道:“尊夫人的病,有些被耽误,应该早一点诊治的。”

初盈忙道:“瞧了大夫的,只是都没有一个准话。”

——自己是嫡长媳,平日里轻易走不开。

加上后面谢长瑜死了,宴氏改嫁,婆婆气得病倒,一连串的事哪里能够脱身?但却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免得丈夫心里愧疚不安。

谢长衍微有沉默,问道:“那现如今……,如何了?”

初盈的心像被细线提了起来,生怕大夫说出什么不好的来,自己伤心只是其一,丈夫何尝又不失望难过?一份苦楚,笙笙变成了两份。

“先吃药罢。”古大夫没有多说,已经提笔开始写方子了,“吃上半年,再过来瞧一瞧情况,我再给夫人开个药方,这得看夫人的福缘了。”

话里意思,是自己会尽力的治,但不保证。

——算不上什么好话,还好总归不是坏消息。

初盈松了口气,换了微笑,对丈夫轻声道:“既然古大夫这么说了,回去照着方子吃上半年,想来就会好转许多的。”

谢长衍心里有些失望,可是见妻子小心翼翼的维护气氛,自己也不好去揭破,再说总不能逼着人家大夫,非得答应治好病才行。

因而笑道:“是啊,有能吃的方子就好。”

“两个方子。”古大夫晾了晾墨迹,推了过去,“夫人身子有些亏虚,上半月吃滋补的这一副,养了点元气,下半个月再吃调养的这副。”

“好。”谢长衍认真的瞧了,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古大夫接着道:“这个病主要就是产后体虚,亏了元气,平时注意易静不易动,不要大喜大悲,饮食上也要清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