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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141)

初盈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己操办的第一次大点宴席,就赶上苏宜君进门,可不可算是狭路相逢呢?管她呢,自己只管把事情办周到了。

因为是妾室,按规矩宴席只能开在晚上。

谢长瑜在家伸长脖子等了一整天,终于盼到了天黑,进门催问道:“怎么送亲的人还没有过来?”

晏氏听了面色不变,浅笑道:“五爷别急,好歹苏姨娘也是有文书纳的贵妾,总不能偷偷摸摸的,多少得绕着大街走两圈儿。”

“那倒也是。”谢长瑜连连点头,又道:“宜君虽说名分上是妾,但我是不会拿她当妾看的,如你说的一样,今后你们两个便做平妻看待。”

晏氏不由啼笑皆非,----是说丈夫没良心好呢?还是说他傻好呢?自己在心里笑了一回,只是到最后,还是免不了有一丝淡淡的悲凉。

谢长瑜等了又等,虽然难熬,但是终归也会有个尽头。

谢家里外灯火通明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唢呐锣鼓声,----不比娶妻,妾进门谓之曰“纳”,没有拜天地拜高堂的仪式,而是直接送进了洞房。

丈夫做了新郎,但是新娘子却不是自己。

这种滋味苦涩难言,晏氏一直坐在屋子里出神,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西北角还是有欢笑声传来,一阵阵的刺人耳膜。

“奶奶。”薄荷隔着帘子,传话道:“大奶奶过来看你了。”

晏氏一怔,赶忙收拾情绪上前迎人。

初盈一身藕荷色素面高腰儒裙,胸下一痕金缕束带,云髻堆叠、珠钗横斜,脸上笑容温婉大方,颇有几分长嫂风范,“五弟妹。”

“大嫂请坐。”晏氏赶忙叫了薄荷进来,吩咐道:“去给大奶奶沏一壶云雾银针,那茶清淡适合晚上喝。”

薄荷“嗯”了一声,一脸感激的看了看初盈,方才转身下去。

初盈怕晏氏心里难受,只拣了闲话来说,笑道:“你知道,这些日子我还给家里祖母守着孝,也陪不了你们大哥,便想着到你这儿来坐坐。”

----是怕自己心里难受想不开吧。

晏氏心下触动,情真意切喊了一声,“大嫂。”继而语音一凝,“多谢你。”

平时不敢在下人面前露怯,也不敢捎信回去让母亲担心,眼下却是被勾起难过,红了眼圈儿低下头,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初盈心下微叹,----下人都说新进门的五奶奶精明,五爷那样无法无天的人,遇着她也改了几分性子,可是谁又会怜惜她心里的苦?

说到底,不过是才得十五岁的小姑娘。

比起刚进门的那位新人,还要小一岁呢,----忍不住朝西北角看了看,苏宜君定有一番衷肠要诉,谢长瑜肯定也有一腔爱意要表,二人不知何等浓情蜜意。

此时此刻,又有几人听见旧人哭?

雨桐比苏宜君差得太多,谢长瑜亦不能和谢长珩相提并论,比起晏氏,自己还是要幸运很多,或许真的应该知足了。

次日一早,晏氏终于见到了久闻大名的苏宜君。

“姐姐请喝茶。”苏宜君挽了慵懒妩媚的堕马髻,斜斜坠在一旁,横插一支碧色通透的翡翠雕花长簪,衬得一双流波妙目好不勾人。

俯身跪下去敬茶行妾室礼时,耳畔珠坠摇曳生辉。

谢长瑜在一旁含笑看着,视线都移不开了。

晏氏睡了一夜早恢复了情绪,见丈夫失态也没什么表示,接茶浅浅抿了抿,侧首对薄荷道:“把昨儿预备的头面拿上来,赏给苏姨娘。”

薄荷早就被教导过,不敢当着谢长瑜的面露出不满,恭恭敬敬的捧了托盘上来,里面是一支金钗、一枚宝石金戒指,一对金手镯,金光灿灿好不耀眼。

苏宜君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却规规矩矩上前接了,“谢姐姐赏赐。”

谢长瑜见妻子如此贤惠大方,待心上人好,越发笑得开怀,不待晏氏开口,便在旁边抢先道:“快起来,现在地上凉的很。”

晏氏闻言大怒,----自己还没有开口呢!

昨儿没有外人,丈夫说那些宠妾灭妻之言还罢了,眼下当着妾室的面,特别还有一圈下人在跟前,居然也不给自己留脸面!她便是再好的性子、再能忍耐,心下也忍不住大为光火。

俗话说得好,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呢。

苏宜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她并那等傻的,绝不会当面让人拿住错处,反倒头更低了,一副主母不开口就不敢起来的模样。

谢长瑜见状不由生出心疼,赶紧看向妻子。

晏氏心里气得咬牙,到底不肯丢了嫡妻的体面,和一个姨娘当众较劲,也不愿意和丈夫拌嘴,让苏宜君越发得了意,于是淡淡道:“苏姨娘起来吧。”

苏宜君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微微摇晃,一副跪久了体力不支的模样,谢长瑜要去扶她,却被她一脸怯怯的闪开了。

“宜君……”谢长珩的手落在了半空,见心上人满目胆怯,分明是忌惮面前嫡妻的缘故,心下添了几分不快。

晏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也懒得恶心自己,起身道:“五爷,该过去给娘请安了。”

----算是不动声色的还击。

苏宜君再得宠也是姨娘,不是谢家的媳妇,对着谢夫人不能叫娘,只能叫夫人,而且按照规矩,断没有姨娘过去请安的道理。

谢长瑜虽然心疼自己的心上人,但是也清楚大规矩,再说母亲本来就对表妹十分厌恶,强行带过去只会自找没趣。

因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宜君你先回屋歇着,我很快回来。”

苏宜君抬起头,嫣然一笑,“不急,五爷多陪着夫人说说话。”

谢长瑜赶忙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明白事理。”又低声安抚了几句,方才对晏氏招呼了一声,“走吧。”

晏氏看着他二人你侬我侬,心内不免五味陈杂,更是冷笑连连,面上却是淡淡的跟了出去,一副视若无睹的态度。

苏宜君静静的站在后面,看着丈夫和晏氏的身影出了院子,脸上笑容渐渐褪去,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冷之色。

----这一切,本来都应该是自己的!

谢长珩虽然给初盈许了诺,但也不至于天天跑去书房,如此隔了几日,便又去了雨桐那里,----次数不多,不过因为初盈一直空房,看起来倒像是在专宠一般。

雨桐渐渐有些消受不起,秋绫每次看见自己的眼神,都像刀子似的乱飘,再想到主母那边,更是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反正以公子爷的脾气,和主母的娘家势力,又不能生下庶长子,现在争这没用的风头有什么用?再说公子爷只来自己这里,并非是有多么迷恋,只是不太喜欢秋绫,奶奶又没有特意安排,一种习惯而已。

可是再这么下去,早早晚晚会闹出什么事来。

然而自己只是妾、不是妻,没有贤惠大度的权利,不便对公子爷说“你可以去秋绫那里”,万一被误会了,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