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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24)

正思量间,又见不远处院门口涌进来一群人。

玉仪不由疑惑,那藏着的人分明是个男子,怎么躲到后宅里来了?况且今天来了这么多的小姐奶奶,江廷白不可能不知道,莫非得了失心疯?还是说这个男子非常重要,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藏好,甚至不惜拉着自己,造成两人在这儿幽会的情景。

江廷白还在那里胡乱“表白”,外面的人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玉仪打断他道:“躲到里面去!”

“什么?”

“我叫你躲到里面去!”玉仪目光凌厉,心里是无边的恼火,——他为了藏人,竟然不惜毁坏自己的名节!要知道这个时代,女子名节可是最要紧的。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江家仆妇,加重语气,“你要不听我的,我现在就喊人过来。”

江廷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寒,目光闪烁了片刻,最后还是捞起彩鹃一起躲了进去。

“什么人在哪里?!”一群仆妇簇拥着一个中年女子过来,看样子,那女子应该是江家的某位奶奶,只是不知何故,脸上带着一股子恶狠狠的怒气。

一名婆子道:“大奶奶,等我进去瞧瞧。”

江家虽然一共有九房,但除了有九房孤寡,留在苏州依附家族度日外,庶出的几房都已分了出去。剩下的几房中,唯有二房为元配嫡出,四房、七房则为继室所出。四房的大奶奶是贺婉贞,七房的江廷白还未娶亲,剩下的大奶奶便只能出自二房。

玉仪对江家了解不多,只知道二房的大奶奶姓梁。

“不用去。”梁氏冷冰冰道:“里面的那位请出来吧。”等了半晌不见回音,不由恼怒道:“难道还能一辈子呆在假山里?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先头说话那名婆子忍不住,抢先冲了进去,却是“啊”了一声,退出来道:“大奶奶,里面是一位小姐。”

“小姐?”梁氏不信,执意亲自走了进去。

只见地上蹲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身天水蓝的暗花褙子,里面一袭杏黄色的儒裙,看起来既端方又俏丽。此刻正低头捧着脸,两腮绯红,像是羞臊的不敢见人,只余耳上的两粒琥珀珠轻轻晃动。

“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那少女声音细若蚊呐,正是玉仪,“我是今天来参加花宴的,因为裙子弄脏了,所以……,在这里等我的丫头过来。”

梁氏疑心道:“弄脏裙子也不至于藏起来啊。”

“不、不是……”玉仪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把手里紧握的裙子展开,上面是一团暗红色的血迹,“我……,我的小日子提前来了。”

梁氏这才释然,只是此刻还有要事,没心情笑话这个倒霉的少女,于是道:“那你在这儿等着吧。”象征性的解释了一句,“我们太夫人的猫丢了,正四处找呢。”话音刚落,便一阵风似的又去了别处。

找猫需要如此大动干戈?找人才是真的吧。

玉仪低头看着被簪子扎破的手腕,等外面人走远了,方才朝里道:“出来吧。”

江廷白率先走了出来,紧接着是苏醒过来的彩鹃,此刻脸色苍白,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小姐……,他、他们……”

玉仪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安抚道:“别怕,没事的。”

江廷白上前一步,道:“今日之事多谢孔三小姐了。”

“当不起。”玉仪厌恶的退了退,冷笑道:“江公子是能成大事之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别人的清白都置之不顾,又何须拘泥这些小节?况且我本欠你一命,今日便当是两清了吧。”

江廷白的脸难得红了红,歉意道:“我也是一时情急无奈,还请……”

“还请见谅是吧?”玉仪的怒火止不住的往上蹿,恨恨道:“若是方才你们家的人进来,撞见我和你拉拉扯扯,我的脸面还要不要?往后还活不活?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毒死在画舫上,倒也清白干净!”

“若是让人误会了。”江廷白略一踌躇,然后道:“那我断然不会放任不管,自当娶小姐为妻。”

“娶我为妻?”玉仪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在江家,真恨不得扇他一巴掌,怒极反笑,“照这么说,我还该感谢你以身相许咯?”

假山洞里“哧”的传出一声笑,却不见人出来。

玉仪没兴趣知道藏了什么人,只知道自己若是名节败坏,到时候即便江廷白真的肯娶,江家也不会要的!失了名节的女子,顶多也就给人做妾的份儿了。

真是越想越窝火,只恨从前没看穿这个黑心小白脸,抓起彩鹃的手,冷声道:“既然江公子不打算杀人灭口,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江廷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叹了口气。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辣椒。”阴影深处走出一个中年人来,身量微微发福,模样白皙富态,悠然笑道:“你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江廷白不愿在此事上多说,只道:“此处不宜久留,眼下还是先出城再说。”

花宴(下)

花宴(下)

玉仪在路上安抚了彩鹃,等她情绪平静,方才进了贺婉贞的院子,到里屋解释了一番,仍说是自己小日子提前来了。

“怎么这般不当心?”贺婉贞不无埋怨,嗔道:“还好没给人瞧见,不然臊也臊死你了。”自己去翻了衣橱,找了一条颜色相近的裙子出来。

玉仪心道,但愿那个梁氏不是个长舌妇吧。换了裙子回来,又让彩鹃把染上血迹的处理干净,方才坐下,“我就先不出去了,等下裙子弄好了,换了好回家去。”

贺婉贞摒退众人,倒了两杯清茶放在坐上,笑道:“大伙儿都正玩得好着呢,哪里还用得着我?先陪你说说话。”

玉仪知道她思乡心切,便拣了京城的趣事来说。

贺婉贞饶有兴致的听了半日,感慨道:“我们姐妹几个全是浮萍命,这一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再回去了。”贺家太太并没有女儿,三位小姐都是庶出,不单贺婉贞远嫁离京,另外两位贺小姐也嫁了外省。

“你还是浮萍命?”玉仪笑道:“父母双亲、公婆健在,又跟相公和和美美的,膝下还有哥儿,回头再添一个姐儿,可就是全福夫人了。”

贺婉贞的心情稍好一些,末了叹道:“我只是担心家里的姨娘,隔得这么远,连寻常走动见面都不能。”

玉仪却道:“你如今是四房的当家奶奶,只要你过得好,家里面总是盼着多个臂膀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姨娘。”

“你说得不错。”贺婉贞连连点头,收起感慨,又道:“你也不小了,怎么没在京里头订一门亲事,反而跑回苏州来?你别臊,我只是替你担心。”

因为后宅当家的不是生母,而是继母,就连外人都不看好自己的前程。

玉仪微笑道:“这种事情,哪里是我能做主的?”

“你不是有个表哥吗?又是青梅竹马的。”贺婉贞认真道:“你们是中表之亲,从小又一处长大,知根知底,若是结为夫妻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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