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十二射浮光(70)+番外

他这个举动不刻意,也不唐突,就像每次牵住她那样,可陆语还是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沈素芳,就想往回缩手。

不料,唐奕承却在这个时候随之施力,把她的手握得更牢,那力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好能够攥住她,又不会让她觉得疼。

沈素芳没说话,不过脸上的不高兴却是明显了几分。

知子莫若母,没人比沈素芳更了解这个儿子。她知道唐奕承带陆语来接机,又牵着陆语的手,并不是故意向她示威或者摆明立场,而是唐奕承就是这样的人。他平时对陆语怎么样,这会儿还是怎么样,不会因为有沈素芳的存在,而让陆语受委屈。

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他在谁面前都不会掩饰。

上车,陆语把副驾的位子留给沈素芳,自己先一步坐去了后座。

沈素芳一直绷着的脸,这才稍稍缓和些许。

唐奕承发动车子,问她:“你还没吃饭吧?”

“嗯,就沿路找个餐厅吃吧。”沈素芳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唐奕承刚想说家里备了年夜饭,陆语已经抢先接了话:“好的,听阿姨的。”

她不想再找沈素芳不痛快了。

从机场高速进入市区,稍微上点规模的酒楼一早都被吃团圆饭的客人订满了,三人随便找了间中餐厅,点了几道菜。

以前家境所致,沈素芳养成的节俭性子,并未因现在的衣食无忧而有所改变,她依旧是穿着朴素,打扮低调,对吃东西也没有过多要求。再加上几人各有心思,一顿所谓的年夜饭,大家都吃得食不甘味,话也不多。

碗筷间,唐奕承抬眸看了眼陆语,她的眼睛无波无澜,出神地望着面前剩下的半盘饺子。那盘饺子是沈素芳点的,不算好吃,唐奕承只夹了一颗吃,就没再动筷子。

餐厅里的暖气足,饺子还没凉,盘边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那热气,氤氲在陆语眼眸底下,不知她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包的那盘饺子,她的眼睛雾蒙蒙的,看得唐奕承心头微微一疼,像是被小刀割了一道似的。

快吃完饭的时候,趁着沈素芳去洗手间的空当,陆语跟他说:“今晚我还是回陆宅住吧。”不然,这么下去得多别扭。

唐奕承眸光浅浅看着她,始终表情寡淡的脸竟是忽而展现一丝笑意:“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我妈一人晾在别墅,然后跟你回陆宅住?没有这么当人家儿媳妇的吧。”

陆语消化了一下他的话才反应过来,顿感哭笑不得:“你怎么还有心情讲笑话啊。”

“有我在,你别胡思乱想了。”唐奕承说得轻松,招手叫服务生埋单了。

唐奕承不肯让陆语落单,沈素芳倒也没有任何异议,她其实早就猜到这俩目前处于同居状态了。可她越是嘴上什么都不说,陆语心里越不踏实,她又不是瞎子,沈素芳的臭脸从在机场看到她开始,就没卸下来过。

秦叔听说唐妈回来,已经收拾好了二楼的客房。

打道回府,沈素芳直接上楼,把唐奕承叫进了客房。

陆语拖着沈甸甸的脚步回到卧室,轻轻关上门,她这才终于松口气。她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唇角陡然垮下来,这晚上真累心啊。

母子俩关上门说的话,陆语完全不敢去猜想,估摸着沈素芳嘴里一定没好话,也不知唐奕承是否会被母亲的话影响?如果沈素芳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那他又会坚持到底么?

打开电视,陆语抱膝坐在床上看春晚。一个人的卧室太`安静,静了就会让人胡思乱想,她必须得弄点声音出来。可是,相声、小品、歌声伴着主持人抑扬顿挫的欢快嗓音,传进陆语耳朵里时,却是从她左耳进右耳出了。

她的心在别处。

其实陆语也挺理解沈素芳的,那些年想必她这个当妈的也不好过吧。久别重逢,她和唐奕承争吵过,猜忌过,也狠狠地相互再次伤害、折磨过,最终才得以解开心结。那么沈素芳呢?她始终是个旁观者、不知情者,母亲的天性使然,她会对儿子产生本能的维护,她不会仔细考虑陆语受过的创伤,她只会对伤害过儿子的人心生排斥。

这也算正常。

可就是因为想得通透,陆语愈加难受。

以前沈阿姨对她的好,一点一点地浮现上来,跟现在两相对比,那种反差令人格外伤心。陆语一直以来都认为在那段千疮百孔、又死而复生的感情里,唐奕承跟她承受的痛苦一样多,可到头来,却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他至少还有个妈疼他,而陆语,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是连一个关心她的亲人都没有了。

她只有他了。

“十、九、八……”

电视机里传出农历新年的倒数声。

那一秒一过的数字,仿佛敲击在陆语心上,配合着她的心跳,空落落地回响着。

外面世界的热闹,无形中催化了人心的孤独。

“……三、二、一!新春快乐!”

在那随之而来的辞旧迎新的祝福声中,陆语缓缓闭上眼睛,向后仰倒,整个人躺进软床里。不知不觉,有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顺着脸颊的弧度流进耳朵里。她耳畔忽然诡异地静了,心跳似乎也停了,她好似沉溺进了安静的水下。

窗外响起鞭炮声。

又是一年。

**

隔着一条静谧的走廊,和那扇紧闭的客房房门,唐奕承站在窗前,沈素芳坐在沙发里。

沈素芳的脸色还是不好,但到底不是凌厉的人,她叹口气,刚要张嘴说什么,只听有道低沉的、喑哑的嗓音从窗前飘过来。

“我和小语曾经有个孩子……”

沈素芳的嘴唇猛地一抖,喉咙像是被人一把掐住,阵阵发紧,所有反对两人交往的话倏然被堵在她唇边。

没有错,她也是个母亲,失去骨肉的那种痛苦,她曾经感同身受过。

唐奕承静静地看着她脸上那抹震惊,幽静的月光笼在他身后,他像是从很远很远的、缥缈的月光中走来,沉敛又平静。

他的嗓音如徐徐波动的水,沉缓,也坚定:“以前我不知道,这七年,小语比我受的苦多。陆爸爸和陆奶奶都走了,她现在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亲人了,如果你能接受她,那以后你也是她的家人。如果你不能接受她,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我还是会把我剩下的人生,都交给她,就这样。”

就这样,就够了。

唐奕承不再多说,也无须多说。

沈素芳的神色变了几变,有那么一瞬间,她在为往事震惊之余,也仿佛看到了二十一岁的唐奕承。

少年握着拳头咬紧牙关说,他不甘心,他要报复陷害他的人,要把所有失去的都找回来……如果说,当时沈素芳不理解儿子所谓的“所有”的是什么,那么,现在,她懂了。

唐奕承用了七年时间要找回的“所有”,从来就只是……陆语。

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才扯回沈素芳的混乱神思,她跳过了很多思绪,只剩唇边一声轻叹:“小语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上一篇:婚谜 下一篇:谁说我不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