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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28)

“今日,若不是你在大殿上一再自请戍边效命疆场,当即堵住了弹劾,不然,萧家基业消融只在咫尺了。”萧大人怅然,为储位问题而走错一步的萧家必须要对皇恩浩荡表示出忠君报国的姿态,同时也是向将来可能继任大统的储君交代。

今日大殿上一幕幕,肃立在殿未的萧泓已然看得通明, “父亲无需悲伤,身为萧家长子,萧泓是责无旁贷。”健体的武学原本就不是他从武的本意,运筹帷幄才是他的念想,他若能效命军旅,定会占住忠孝大义,父亲也不好对他执行家法,而民间和士子们在他和言家三少的事情上的评判也不敢过岢,这一举三得的好时机,实实在在是现学的言家三少策略。想到此,萧泓淡笑了起来,接声道:“父亲,您大可安心,我自不会让萧家声誉有所折损。”

盯着展颜而笑的萧泓良久,一路劝阻训诫不果,也晓得大势已去,特别现在,更是没了劝阻的立场。萧大人黯然道:“你当真这样任性闹下去,萧家还有何声誉可言?”

“孩儿自幼不曾有任性之心,现在已经成年,更不会妄意行事。且不说其他,就算是孩儿肯悬崖勒马,又有谁会信得?”萧泓冷静相对,“萧家由二弟把持,我自在卸甲之后,另立门户。”以换得萧氏一族富贵长安,将以长子身份戍边准备付出生死的他不应在此事上再受阻碍。

听了这句形如箴言的话语,一旁的萧夫人更是泪如泉涌,昨日方知晓了些真相,唬得她六神无主,一旁垂首陪着的同母胞弟也黯然得没了声息,不是他无能,实在是他也没个法子。

夫人的哭泣声让萧大人愈发烦恼,低头看向案上的信函更是无奈,言家小三要是不来京城,他还能有绑着萧泓当即娶亲的机会,偏生言家小三为了自家声誉,居然跑到京城里生出这么些不需用掀起就会纷纷扰扰的是是非非,这京城中,哪家哪户没个牵扯,就算萧家再愿意,也已是不能够掺和进这场官司了。

做着最后挣扎,萧大人提醒道:“言家小三对你没有半点情意,你当真看不出来吗?”想到萧泓落得前程尽毁的结局,怎能让萧大人不挣扎。

“他原本就是好男儿,对我毫无情意,本就毫无意外。”萧泓并不以为是障碍,回视痛心的父亲,道:“孩儿早将这个问题抛掷一边了,今生是我愧对他了。”萧泓淡然,把话说得清楚为好,放弃家业和断绝在朝堂上晋升时机的可能是他自己的决意,和言家三少无关。

萧大人痛定思痛,就算他再想阻碍,也被紧迫的现实阻碍。今日一场雷霆,不知道是被策划了多少年月,决绝处理了此事后,阁臣上疏的边域地带连连告急的文书直接进入了议程,冷眼旁观这恩威并施,京中事态定绝无翻身的机率,明日晨,萧泓就要去兵部再次自荐了,若是成行,不知道要去五年还是十年,生死天命,萧大人当即沉声问道:“你去见了他?他如何说?”

“我此去见了他,和他明说定是赖定他了,只是费劲一番言语,耀辉丝毫不为所动。”萧泓淡淡应道:“孩儿全无人成全,也毫无言家掌控是非的本事,定立下功勋取君悦。”

对萧泓理直气壮的坦言,噎着的萧大人一时倒接不上话茬了,一直靠着一旁哽咽着的萧夫人听了失声起来,“这是什么话?泓儿哪里配不上他了?那孩子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书斋内的萧家人一起看向失声而语的萧夫人,萧家父子满脸皆是深沉。

京里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中,他们萧府有幸也占了一个。所占的倒不是身在锦绣朱门中却有励志之心的萧泓,而是萧家这位时不时感春悲秋,天性柔顺的当家主母。在京城,有多少人知晓永固王惧内,就有多少人知晓萧大人溺妻。夫君怜惜,子息昌盛,两房妾室还都是自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在府中,其地位毫无可威胁的,在士家中,虽不至于绝无仅有,也甚是罕见。

“母亲,请勿这样言语,是我牵连了他。”看着满目大不甘的母亲,萧泓有些儿不放心了,他可不愿意母亲迁怒于无辜的言家三少。

“言家小三就算再不愿意,也得让他愿意。”不去看不甘心的夫人,心下也是大大不甘的萧大人有抹阴狠,既然萧泓前程尽毁已经在了眼前,拖下言家小三,就是拖住塞北的江氏和京城中看似毫无建树的林家。江氏能光明正大的娶男儿媳,他们萧家也……想到姓言的一大家子,萧大人按着疼痛了起来的额头,他真真是一点点也不愿意啊!

看着夫君这般苦恼模样,柔弱的萧夫人若有所思的认真思量了起来。

一夜微风后,天色稍亮,没有宵禁的街道上人头攒动,都在张望着京兆府的衙门口。眼下京城最大的八卦绝对不是昨日那场疾风怒雨,而是扬州言三擂响京兆府尹的鼓声。这场被期盼着做出决判的官司,将拢着满城萧杀给冲得淡然了许多。至于……,得幸取消了禁足的两位皇子已然被刻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并非是臣下无心,实在是这两位虽被取消了禁足,王上依然丝毫不显要立哪位为储的意思,弄得满城依旧是兢兢战战。才经历过血雨腥风,还有谁个敢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得再掺和进去?

攀着扬州言三少告官的时机,昨日递上状纸的尚且还只是零星点点,今儿天微亮,冒着杀威棒仗责的皮肉之苦,平日里绝不敢逾越上告士家的百姓看准时机的涌了过来,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京兆府伸冤大鼓的鼓声响彻不停。这不是落井下石,实在是有得把柄和有得冤屈借势申诉,只能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捏着手中数十份状纸,坐上官轿去早朝的京兆府尹满心谨慎,千万得谨慎,绝不要将自己也牵扯进这乱局中才是。

金殿上,众官站立于自己的位置上,空置了的位置上也由候补填补好了,满殿沉静无声。

山呼万岁后,矗立一边的某些官员小心笼着衣袖,齐齐将昨日达成联谊所准备好的上疏往衣袋中紧紧,免得落了出来。满京城内,朱门大户哪家不是连着姻亲的,多年相交,早已勾连深深,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老话中,拟定了今日朝议中先拿王上钦赐男子婚配一事进行谏言,借此牵扯出江氏在北地妄为来说事的策动,可一早儿纷纷得了心腹告诉,也亲眼见了京兆府前人潮涌动的一幕幕,他们都有些惊心动魄,民心转向,哪里敢履行约定好的盘算。

朝议进行的很顺利,看得出愈发慵懒的王上心情非常好,人证物证俱全的形式下,个个都识趣得没再去碰触昨日那场疾风骤雨后的雷霆,更是识相得将赐江氏娶了男妻一事收敛,百官也都在静观其变,最后,实在没有可上奏的了,只有将目光锁定了垂首站在末尾的京兆尹身上,这位大人应该有事情要上奏的吧。

明知有这一刻,还是被各位大人瞅得心惊胆颤,排在末位的京兆尹上前三跪九叩后,呈递上所携带来的目前所收到的状纸,当然,扬州言三的状纸就摆在首页。

可惜,这些状纸并没能呈交到王上金案上。

趋前向王上行了大礼后,御史转身对京兆尹此举大力呵责,“设立京兆府就是安抚京畿百姓的民生,递交到京兆府的状纸是京兆府为民解忧的份内之责!”

“是,是。”挨了监督百官的御史教训,唯唯诺诺归了位的京兆尹欲哭无泪,这究竟要他如何判得?一旁同僚们都向归位的京兆府投去同情的眼色,这位还真没眼色,经扬州言三这么一告,这场经营多年的朝政倾轧,已然转变为了一场备受民众拥戴的圣意圣断,没看到展颜的王上挺乐见其成的么。细想来,扬州言三迎奉圣意的举止莫不就是王上所授意的?

延续昨日的议程,边域的赈灾和清平乱寇势在必行,从塞北运来的战马已经在路上了,这话听得满殿再次沉寂。塞北马场的军马要运到京师来?谁运的?江宸?林红叶?还是被赐婚的江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