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亚特闭了下眼，随手摸了一把飞溅在脸上温热的鲜血。在这鲜艳颜色的衬托下，他的面容显得更为苍白。
“真的……结束了么？”半晌后，他又自问了一遍，眼中出现短暂的茫然。
“他死了？”我低叫，不敢置信的瞪向他。第一次，至少在我有限的记忆中是第一次，看到他亲自动手杀一个人，竟然可以用如此平静的神态来面对，甚至是一眼不眨的让一条生命就此消逝！他再次充分展现了自己残忍冷血的一面，我无法将他与之前那个一起为绚丽的烟火而感动的男人联系在一起。我突然深刻地意识到，比起他们，他对我真的给予太多太多的纵容了。而这种感觉使我觉得可怕，因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哪天忍无可忍的时候也在我脑袋上开一个洞！
对于我的质问，他视若无睹。伸手合住阿尔弗雷德微睁的眼睛，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静谧。脚下躺着断了气的阿尔弗雷德，在月光的照射下，尸身上笼罩着一道淡黄色的光环，好像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幽灵般。
过了很久，久的几乎连空气中的血腥也凝固住了。他终于站了起来，然后我看到阿尔弗雷德的侧脸，空白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十分安静，一种割裂了过去的纯净，更是一种结束了痛苦与邪恶的洁白。
“你知道的，在我心里死亡一直以来都代表了宽恕和解脱，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他回答，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宛如一把利刀般刺穿了我的心。
“可是，你又凭什么可以如此随性的去决断别人的生死？”我有些恼怒，但更多是惊悚。
“不杀他，就等着被他杀，杀于被杀，你要是我会怎么选择？”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
这些冰冷绝顶的字眼就像一句句咒语般丝丝入扣，他是对的，所以我找不出任何可以词语来反驳他。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个男人可以强势冷硬到这种地步！
他沉默着，目光不离阿尔弗雷德早已失去任何颜色的脸。安静地凝视着，仿佛在默默地做着最后的告别。林子里的气氛一度变得压抑难耐，令人窒息。
月亮再次钻入了云层，渐起的薄雾弥漫了这个阴暗之夜。天空中飘起了细雨，夹着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我不禁重复着斯图亚特刚刚才说过的问题，一切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么？虽然生与死已成定局，却仍不免觉得不可思议，纠缠了那么多年的情仇竟然只是用了两颗子弹就轻松解除了，让人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原来，在冥冥之中，各人的命运真的已有了定数！难道，就再也无法改变了么？
这一刹那，斯图亚特的声音快速地滑过了大脑，陡然照亮了我混沌的思绪。恍惚间，我似乎抓住了一丝踪迹，一个疑点清晰地冒了出来，飞快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说是阿尔弗雷德篡改了他姐姐的命运？”
虽然我清楚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去招惹斯图亚特，但在几秒钟的犹豫之后，最终没能克制住心中的好奇。
听见提问，他才缓缓地转过头，将视线对准我，不带任何情绪地望了我很久，始终沉默着。
“你杀他是因为这个原由，是么？”我又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连一个细小的神情变化也不放过。
他一怔，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索性将心里想到的一鼓作气地倾囊倒出，“假设阿尔弗雷德生前做了某些十分卑劣的事情，才会直接或者间接造成了他姐姐的不幸。而她偏巧是你喜爱过的女人，你这么做是为了替她报仇……”
他只是露了下凶相，我就立刻住了嘴，因为他冰冷的眼神中透露出了危险的信号，而这种露骨的讯息让我印象太过深刻！
“改变，并不代表我不会发怒。”他挑起了眉头，堵住所有我想说的话。
我愣住了，随即扬起一抹苦笑。一颗眼泪、一滴鲜血、一把刀再加上一场烟火盛宴，怎么就让我彻底忘记了彼此所在的处境，更忘记了他是谁？
见状，他伸手握住了我交错的双手。稍一停顿，我便飞快地从他的掌控中挣脱了出来。我的举动再度惹怒了他，皱起了眉头，挪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我最终什么也没听见。
我们僵持着，相互凝视着，却无人开口，那种悲泣忧伤的情感再度萦绕在彼此间的上空。雨势渐大，银色的光芒将他的身影全部笼罩起来，更显得孤寂。
天更黑了，所有的光芒好像都被他带走了，我觉得自己宛如掉入了一个深邃的黑洞之中。他跨近了一步，而我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震慑在他的气势下瑟瑟发抖。
他屹立在这片苍茫的雨海之中，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我，嘴角抿起了一个淡薄的弧度。他的笑声传入耳膜，其中包含了无数的悲怆、哀愁、无奈，甚至迷茫。
然后他以一种认真而神圣的神情望向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爱、你！”
我不禁再次后退，惊愕和恐惧尽显眼底。他明明是在告白，可是在我看来却俨然成了一道咒语，用爱的诅咒来羁绊纠缠彼此的灵魂，直至永恒！
“是的，我爱你，贝洛。”他重复，一刻不停地叨念着，“直至永远！”
欺凌的笑容中含着一抹邪恶的影子，我似乎看到他背后隐约展开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是恶魔的羽翼，慢慢地将我包裹起来。刹那间，我有了一种预感，那是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茫茫苍弩下，一切都陷入万籁寂静之中。雨，是上帝的眼泪，如此纯洁，却何以无法洗涤灵魂深处的肮脏？
“休……”
我微弱的声音被一片突如其来的热烈掌声而吞没了，一个优雅沉稳的声音霍然插入我们之间。
“精彩至极的表白。”
我和斯图亚特皆是一颤，同时抬头。
第三十三章 生死时速
听见这个声音，我猛地一惊，条件反射地抬起头。不远处有个人影站在黑伞下，异常柔和的目光停落在我身上，唇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雨滴滑过伞面继而落下，在连绵不断的水帘下，他的笑容显得那样遥远而神秘。这样的笑容可掬，却让我有了莫名的心痛。为了这一刻的来临，他等了那么久，盼得那么辛苦，终于还是迎来了！
“好久不见，”斯图亚特早已恢复了原有的镇定，面不改色地说道，“肖．斯图亚特。”
肖掠过我，最终将视线停驻在斯图亚特的脸上，黝黑的眼睛中有抹光彩在闪烁。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很久不见。但每次见面，你都会给我一个惊喜。”
随着他的目光，斯图亚特瞥了一眼地上的阿尔弗雷德，脸上没有显露出多大的神色。只有两道尖锐的目光不停在肖的脸上扫动，他开门见山地问，“什么目的？”
“你……”肖依然在笑，没有笑意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林子里，让人心惊。他伸手向我站立的方向一指，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强调，“还有她。我要带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