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张狂的话让我心中一惊，有谁可以让这个权势在握的王者屈尊？我以为愤怒会将斯图亚特吞噬，但他居然只是淡淡一笑，眉宇之间仅有一份嘲讽，让人无法探知这样的神情背后究竟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黑洞。
“能够让我下跪的，只有上帝。”他冷冷的目光犹如一把宝剑，迎面劈来，“你，还不够资格。”
“是么？”鬼面怒极反笑，“这么困难的事，我倒是可以帮你。”
眨眼间，枪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我看的清楚，子弹毫无片偏差地射入斯图的右膝，似乎也陷入了我那颗冰冷的心脏中央，我不自觉咬紧了嘴唇。膝部一软，斯图亚特单腿跪地。顷刻黑色的衣裤上被急速汇集而成的液体沾湿，身体上的伤痛令他笼络双眉，消磨坚定的意志。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么？”他极度不屑地瞥了斯图一眼，说道，“我一直很想让你败在我的手下，可惜，过去的二十年无法做到。但今非夕比，不知此刻是否还是如此。”
“你想怎么样？”
鬼面一把将我推开，慢慢走近斯图亚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的尊严……”
不等他的话音落定，斯图亚特已一步跃起，进攻之势凶猛异常。鲜血激发了他身体里潜在的嗜血本能，他的蓝色眸子中露出如受伤野兽般痛苦而凶残的光芒，下手招招狠辣，几乎无懈可击，看得我眼花缭乱。鬼面人的枪术或许精妙绝伦，但在出手的速度和把握方位上远远不如斯图精确，快诞。在受到几次正面攻击后，鬼面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敢再造次，只能以退为进，避开正面交锋，灰绿色的眼眸中交错着诧异与骇然。
鲜红的颜色随着斯图亚特的移动而挥洒如飞，纷飞的点滴在夜幕下显得更加惊心触目。地上的血渍越积越多，而这每一滴都流入了我空涩的眼眶中。他逐渐落于下风，对方乘虚而入，一个利落的横扫动作，将斯图亚特的身体踹飞了几丈之远。不等他翻身跃起，鬼面人已一脚踩住了他的肩膀。
“输了……不过不是我，是你。”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虽是面对着鬼面人，斯图亚特却将目光投向了我。淡色的瞳仁中有股难言的凄楚，刺激着我全身的神经和细胞。看到他人格被踩，生命又被控，我应该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才对，可是心中却没有半点报复后的喜悦，反而有种尖厉的疼痛在四经八脉里窜流，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人惊骇万分。在这生与死交错的关头，一命换一命的原来是这个曾经伤害我最深的人！为什么他偏偏用这种方式来偿还？让我一辈子都记得这一刻他的付出！脑中忽然一团紊乱，我不能接受也无法再承担这种以鲜血为代价作出的忏悔。
“这些都是你的手段，我只是借来一用，生不如死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吧。”鬼面人脚下稍一用力，压抑不住的呻吟从斯图亚特紧咬的唇齿间飘溢而出，此时的他却更像一个坠入凡尘的世人，卑微而纤弱！低下头，我不敢再看他，更害怕这种从心底散发出的震撼影响自己对他的恨。
移转身形，鬼面向我伸出了尖利的爪牙。这一出手并不快捷，但我依旧无法躲避。他突然发出了一道尖锐而猖狂的笑声，远比魔鬼的哭泣更为刺耳。笑声渐弱，他再度将脸转向斯图亚特，说道，“这最后一次机会……还赌么？今天你的运气真得很差，我劝你不如把机会让给她。或许她会比你更走运。”
斯图亚特挪动了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让我……”我最后一个死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豁然截断，那把银色的手枪正堵在口中，叫我发不出一丝声响。那股冰凉感从嘴中一直曼延至全身，冻结了奔流的血液。
“嘘，别吵，子弹要是射穿了你这张讨人喜欢的脸蛋，那可不妙。”
语闭，空旷的平台上寂寥而肃严。半晌后，头顶上隐隐传来了直升飞机的轰隆声。鬼面人抬头望了眼暗灰色的天空，道，“忘了告诉你，还有五分钟，这栋平楼就会化成平地。三百秒的时间，斯图亚特，别让这废墟毁灭了你这张漂亮的脸，可别像我这样！”他抽离架在我嘴中的枪口，然后狠狠一枪托敲在我的头顶，继续说道，“这个女人，我要了。同作为首领之一的我，这点权利你不会不赋予吧。”
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艳丽的颜色惊心动魄，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空中飘过一丝腥血味。随之身体渐渐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封顶的无助和恐惧再次将我淹没……
第二十八章 恨之入骨
头上的胀痛呼唤着沉睡的意识，一声惊叫，我猛然从恶梦中清醒，从床上一坐而起。睁大双眼，我不停地喘息着，黑夜中包含着无边无际的孤寂，回应的只是这震天的涛声而已。
窗外是一片灿烂的星空，天际淡淡泛着一轮白光，竟是水与月的交融之色。直至此刻，我才看清自己身在汽轮上，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除了浩瀚无垠的大海，看不见一切，甚至连导航的灯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升起一股骇意，每个旅程都会有个终点，可是这次又将停靠在何方？
忽然，船身一晃，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我又倒回了床上。闭上眼睛，那双被悲绝淹没的眼眸在大脑中如影随形……
走廊上响起了稳重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像踏在心尖上一般，截断了我的遐思。响声沉了下去，而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极度的恐惧突然侵袭而来。一对碧绿的眼珠乍然呈现在面前，如此唐突，令我的心脏狂跳不已，几乎失控尖叫出声。
“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睡。”面具上的表情始终如一，粗嘎的声音划开彼此间的空气。黑暗中这双眸子炯炯有神地锁住我，宛如一簇冥火，一闪一息，显得格外妖冶。
我转过脸，避免与这张鬼脸相对，平板的面具使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声音因惊慌而颤抖，“你究竟是谁？”
他扳过我的头，眼角露出了诡谲的笑痕，答道，“汉诺．贝纳．阿尔弗雷德，捍卫尊严的首领之一。”
这种妖媚的眼神让我大吃一惊，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邪气更是冻结全身，我微微一颤，“我……已经脱离了这个组织。”
“不错，这也是我的安排。”他点头，突然弯下腰，仔细凝视着我的脸。话锋一转，问道，“我为你挑选的这个容貌，还喜欢么？”
那张黑的发亮的鬼面具离我近在咫尺，只觉得面前冰冻十分。高大的背影将窗外的整片月光都遮盖住，使原本就已阴森的气息更增添了一份阴暗。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要叫斯图亚特万念俱灰！”他大笑一声。扳正我的脸，鸷冷的眼眸直直望进灵魂深处，阴狠地说道，“从你走进斯图亚特家族的那一天，你的身份就不再是捍卫的血影杀手，而是我摆下的一步棋！十年前，斯图亚特为了寻找坠崖的你，竟然调遣了芬兰海军，二十艘军舰！他果然强悍的可怕！不过，真是可惜。那天，幸运之神并未与他同行，如此劳师动众却还是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哼，当然不会让他找到！你是我手中最诱人的鱼饵，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但，我也不会让斯图亚特这么轻易地感到绝望，于是放出消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真是可笑，他拿着一张改头换面前的照片发疯似的满世界的寻找你的踪迹……七年时间！可是换来的只是一张陌生的脸，一个对他毫无印象的空白记忆，除此之外，便是你对他满腔的骇异和畏惧。看到他生不如死的神情，我浑身的血液就沸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