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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小公举(116)+番外

既然皇帝想要保住太子的性命甚至留些颜面,那么所谓“弑君犯上”这些罪名自然是不能用了。

许瑾之便道:“太子年宴上言行不当,惹怒君上,此大不敬;君父病重,不能侍疾左右,此大不孝;以东宫之尊,凡所用者皆出庶民脂膏,更应俭以养德,太子用度铺展、穷奢极欲,此大不仁……”他跪在榻边,再三叩首,有条有理的陈述了太子几桩不大不小的罪过,然后道,“陛下可令御史弹劾太子。然后,再废太子。”

皇帝阖上眼,似是在思索或是斟酌着什么,修长瘦削的手指在案上轻轻的叩着。

许谨之埋首,屏息静气的等着皇帝开口。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皇帝微微有些冷淡的声音:“很好,就依你的意思。”他挥了挥手,像是想要把那些令他心烦意乱的事情都给挥开,定神说道,“那还有一件事,你觉得何人可承储位?”

除了太子,许谨之可还有两个亲外甥,这件事上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太子新废,储位乃是大事,陛下更应当考察诸王,择优而立。”

皇帝大概也没想好,摆摆手便道:“行了,你下去吧……”

许瑾之再叩首,行礼如仪,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等他出了甘露殿,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这才发现自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冷彻肌骨。

许瑾之怔怔的站在玉阶上,看着不远处的廊上正领着宫人内侍、端着汤药往这里来的谢贵妃——大约是因为小公主的事,皇帝感伤太过,反倒是亲近起了与他同有丧女之悲的谢贵妃。所以,如今也正是谢贵妃服侍在皇帝左右。

许瑾之眯了眯眼睛,那双略有些老了的眼里眸光渐渐有些深了。好一会儿,他咳嗽了一声,借着系披风的功夫,侧首与服侍在左右的仆从吩咐道:“叫外头的人准备一下,我要去……”

他略一顿,面上神色深深,意味深长:“去魏王府。”

第89章

许瑾之从宫里出去, 也没再耽搁,立时便往魏王府去。

其实, 虽说许瑾之位高权重又有三个皇子外甥, 可他平日里还真没怎么去东宫或是王府——毕竟到了他这个身份,有时候还是要懂得避嫌的,至少在皇帝跟前还是要摆正姿态, 做个明面上的“纯臣”。

不过,因他身份特殊, 魏王府上的宫人们也不敢怠慢,连忙恭恭敬敬的迎了他入内。才刚到院门口却见着一团雪团儿似的东西从内堂飞窜出来, 一下子就栽到了许瑾之的怀里头。

许瑾之才从甘露殿出来不久,精神上还有些紧绷,差点被吓得腿软。好在他一贯面容冷肃, 面色不变的伸手一揉怀中那窜过来的“雪团儿”,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是兔子, 活的。

不过, 被丢出门的显然不是只有兔子。

不一会儿, 魏王萧明钰这个做主人的也被连人带枕头一起给“丢出门”了。

萧明钰这个做王爷的, 惧内惧得十分光荣,哪怕当着亲舅舅的面儿也不觉得丢脸, 先与许瑾之点点头算是示意, 然后便弯腰把和他一起被丢出来的“难兄”枕头给捡起来,拍了拍上头沾着的尘土,然后才将枕头交给边上的宫人, 吩咐一句:“拿回去,让王妃先歇一歇,我和舅舅有话要说。”说着,他又不放心,嘴上不免又多说了几句,“莫要叫王妃喝太多浓茶,喝多了是要睡不着的……实在不行,泡些个山楂茶,开胃……”

如此这般,萧明钰啰啰嗦嗦交代了半天,趁着里头还没扔出第二个枕头,这才转头与许瑾之这个做舅舅的笑了笑:“倒是叫舅舅看笑话了……”他还很贴心的替自家王妃解释了几句,“王妃这几日忧心父皇病情,心情不好,我说话不过脑惹急了她,方才生气的。舅舅您也不是外人,莫要和她计较。”

许瑾之自觉也算是见多识广,只是还是头一回见着魏王与魏王妃这般的相处模式,虽说心中诧异,面上却还是温和的道:“夫妻恩爱,这是好事。”想了想,也学着萧明钰的模样把那只活兔子给拎到边上交给宫人。

“还是舅舅您明事理,我也这么觉得。”萧明钰很不客气的点了点头,伸手拉了许瑾之往边上见客的屋舍去,携着许瑾之的手坐在了上首的暖榻上。

许瑾之琢磨了一下,倒是自个儿往后挪了一个位置——想来这暖榻原就是魏王和魏王妃坐的,他虽说是人舅父,可还是尊礼往后挪一挪才好。

萧明钰看了一眼,倒是笑了一声:“舅舅也太客气了,自家人何必这般……”虽如此,他倒也没有再劝,只是侧过头,低声吩咐左右,“还不给舅舅上茶和点心?”

魏王府上下服侍之人最怕的就是魏王爷——虽说管理内务的乃是王妃,王妃年纪尚轻,生性温柔,平日里若有些个小错,抬抬手便也能放过去了。可魏王爷看着温和宽宏,讲究的乃是恩威并济,御下却是极严的,但凡有个错处必是要严惩的。

不一会儿,下人便把热茶和点心端上来了。

许瑾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缓了一口气——别的不说,先前在甘露殿里胆战心惊,自是顾不得茶水,一路上辗转思索竟也没用什么,如今热水下腹,恍然间倒是缓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坐在上首的萧明钰倒是恍若无意的问了一句:“舅舅是从宫里来的?”

许瑾之一下子便端正了态度,端着手中的茶盏,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萧明钰若有所得,面上还是不紧不慢的问着:“父皇身子可是好些了?”

“应是没有大碍了,”许瑾之斟酌着应声道,“听尚药局冯奉御的话说,余毒都已清了,只需要细细调养便可。据臣看,陛下如今心思已定,神志清明,想来很快便能重新振作。”

“那便好,”萧明钰点了点头,语气倒是十分的温和,“父皇龙体康泰,本王和王妃也能放心许多了,就藩也能走的安心。”

许瑾之闻言却垂下眉睫,他伸手茶盏搁在木案上,发出极轻微的碰撞声,低低道:“殿下恐怕暂时去不成魏地了。”他并没有与萧明钰再绕弯子打哑谜的心情,很快便接着道,“陛下已下定决心,废太子。”

萧明钰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仿佛青玉雕出一般,他的语声极轻:“此乃大事,可不能胡说。”

许瑾之闻言却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太子屡屡不逊,陛下容忍已久,只是顾忌太多,一时引而不发。此回弑君犯上,纵然太子乃是被奸人挑唆,但到底还是叫陛下彻底灰心了。此事已成定局,再不可改,现今重要的却是之后的事情……”他顿了顿,抬目去看萧明钰,“储位之事,陛下恐怕还未下定决心。不过您和几位王爷大约都去不成藩地了。其余诸事,您心里头也要有准备才好。”

萧明钰对上许瑾之那沉静之中仿佛藏着刀刃的目光,面色也微微变了变,随即方才反应过来,掩饰一般的笑了笑:“多谢舅舅特意来一趟,”他抿了抿唇,转开话题,“今日我叫厨下做几道好菜,舅舅也留下一起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