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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后宫记事(154)

小周公公堆出一副笑脸来,心里想着这位高大人总算是开窍了,昨天干爹到处抓人,可惜都只抓了些主要官吏,一些做杂务的人因为不知姓名,所以无法下手,现在有了高大人这单子便好了,对着名字去抓,那可是一抓一个准!

高远出现在大殿上,大臣们的心都提了起来,眼睛望着他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也不知道他究竟写了哪些人的名字在上边,又不知道哪些官员家里又要被灭族了。

“高远,你好大的胆子!”当赫连焘展开高远呈上来的纸,见着上边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见到,拍案大怒:“朕恕你大逆之罪,免你合族之死,你竟然还不知感恩,反而抗旨?为何连一个名字都不记录?”

高远慢慢的抬起头来,脸上没有半分恐慌:“皇上赦免了臣之罪过,臣没齿难忘。可臣却还记得,当时修撰《虞史》时,皇上便命臣秉笔直书,实录无虑,为何到现在却又要如此血雨腥风?崔英虽是主管此事,可却是得了皇上应允,罪不至死,而书童誊吏更只是听从主人上司,何罪之有?参与修《虞史》之人共有百余人,皆灭五族,便有数千人遭劫,此乃圣人所不为,古今未闻,臣不忍心见皇上为后世诟病,故冒死抗旨,请皇上三思!”

赫连焘震惊的看着高远那张表情痛苦的脸,心道这个高远还真是一块硬骨头,没有半点畏惧心理,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他还在为别人辩护,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会不会有杀身之祸。可是转念想到他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是将这百余人的五族灭了,那自己必然会背上一个滥杀的名声。

可是这《虞史》里边有些文字实在是太过了,他心中一口气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若是让那些史官们这样写下去,还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会被他们写成什么样子,自己绝对不能纵容他们此等行径!

此时从群臣行列里走出了一个人,握着笏板奏道:“皇上,高大人言之有理,皇上素来宽厚仁慈,德披天下,从不轻言杀戮,为何不听从高大人的话,网开一面,从轻发落,这样便更能显出皇上的大度和气量来?”

赫连焘定睛一看,此人却是秘书丞文照,他仪容秀美,平日里颇得自己欢心,听着他进谏,赫连焘心里更是松动了几分。若是真连书童和誊吏们都灭了五族,自己这个滥杀之名是背定了。在位时当然无人敢秉笔直书,但自己身后定会为人不齿。秦皇汉武,谁又逃脱得了后世史官的口诛笔伐呢?想到此处,他沉吟片刻,便叫人拟旨。

“崔英门诛,参与修史者,知情不举,立斩,而族人皆赦免不究。《虞史》所有碑石悉数毁之,文稿中凡有诋毁大虞之字样,悉数删之,全书日后重新编撰。至于高远,参与修史,本应处死,念其忠心可嘉,冒死进谏,免其一死,降为秘书舍人。”

这诏书一下,高远跪倒在地,高呼“万岁”,群臣也纷纷附和,赫连焘看着大殿里边一片和乐,心中也是舒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赦免了一些人的罪过,便能让群臣如此感恩戴德,倒也值得。

而赫连晟却仍旧是心情沉重,被斩杀的人中有不少的人出身太子府,追随着他已经有十多年,而因为参与修史,一日之间便是阴阳相隔。站在大殿上边,听着身边的人在山呼万岁,他木然的跟着喊了几句,心中却依然苦涩不堪,拖着一双腿慢慢的走出大殿,只觉得天旋地转看不清前边的路。

内侍赶紧一把扶住他道:“太子,小心些。”

赫连晟摇了摇头,一双手只是在打着颤:“快些扶我上软轿,我回去歇息。”一边说着,一边又吐出了一口血来。那内侍看着心惊,也不敢多言,赶紧指挥着小内侍们抬起软轿,飞着几双脚儿往东宫那边去了。

回到东宫,太子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晚上做梦也经常看到那些被杀的旧部在向他哭诉,所以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以至于缠绵病榻,一直不能起身,好不容易吊着一口气捱过了新年,却没有捱过上元,在正月十四那日,太子赫连晟便在东宫咽气了。

第一百零二章

整个东宫都是一片愁云惨雾,太子妃和魏良娣没有了素日里的精神头儿,见了面以后也再无目光的交锋,两人都是双眼无神,目光涣散,坐在那里就如两个提线木偶一般。她们两人自魏良娣进宫那日开始便成日里互相斗法,而太子不在了,这才蓦然发现,失去了争斗的意义。

赫连睿心里也很痛苦,每日晚上闭上眼睛就能见到父亲那清瘦的面容,父亲站在远处凝望着他,他想跑过去拉住父亲,却总怎么也跑不到他身边去。

“睿儿,你要好好的侍奉你的母亲,要继续我未做完的事情,若是你日后能登基为帝,一定要仁政爱民,切忌不可滥杀无辜。”

父亲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外边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一线明亮的阳光投入了屋子里边,带着初春的气息,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点点温暖:“父亲,我会记住你说过的话。”他抬眼看了看薛清:“慕中才人呢,起床了没有?”

薛清弯腰回话:“慕中才人去了徵宫。”

和煦的阳光照在徵宫的湖面上,点点碎金般耀花了人的眼睛,湖边的金丝柳枝条上已经点缀着一个个凸起的小苞,嫩芽藏在里边,就要破开外边粗糙的表皮舒展着自己的身子。慕媛跟在慕昭仪身后,在湖边慢慢的散步,听着她长长的叹息。

“媛儿,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慕昭仪站住了身子,风吹着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她伸出手将几缕发丝塞到了耳朵后边。

“姑姑,媛儿只觉现在处境堪忧。”慕媛望着那湖面,一点点的金色耀得她有些眼花缭乱。现在的局面实在是有些混乱,她原以为皇孙殿下是会被立为皇太孙,或者是太子登基以后立为太子,可现在太子殿下的死将一切都打乱了。

太子已经过世了半个多月,皇上一直没有表态让谁接任太子,或者是立赫连睿为皇太孙,他没有让赫连睿搬出长乐宫,似乎模糊的表现出了一种态度来,可也没有让赫连睿搬进东宫,又让人有些看不透。皇上心里究竟是在想着什么,这让慕媛有些忐忑,她还指望着赫连睿能登基为帝,替自己报仇,杀了那颜狗贼,血祭双亲。

“媛儿,你长大了,看事情也透彻了。”慕昭仪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甚是满意。现在这大虞的后宫看着风平浪静,可一股浊流却似乎在涌动着,让人看不透它从哪里来,又会去向哪里,只是她的心里却有隐隐的忧患。

“我也听说了这次随驾南征,皇孙殿下做了几件事儿得了群臣们的喜欢。”慕昭仪缓缓说道:“这是个好事。现在我倒是建议皇孙殿下上个折子,自请出宫,择府居住。”

“姑姑,这却是何缘故?”慕媛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在宫中岂不是更好和皇上培养感情吗?而且人在宫中,很多事情都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