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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行医记事(206)

走到济世堂的前堂,润璃便看到了几个人拥簇着一位贵介公子围在药柜前,那人穿着亮紫色长衫,很是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身上并没有披金戴银,衣裳上也没有繁杂的绣工,极为简单的在腰间系了一块白色的玉珪,淡淡而柔和的映衬着那华丽的紫色,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睥睨旁人的气场却让润璃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平常的人身上不可能有他这种不必张扬却已经彰显的气质,那种气质是通过从小的培养才能形成的,是经过时间的积淀慢慢潜移默化脱胎而出的。就如暴发户的家庭再用重金修缮自家的园子,却始终不能达到那种内蕴含蓄的效果一样,一个平常人家的子弟也绝不可能有这种气场。

莫非他和梁伯韬一样,也是一个公侯之子?

这样一个人,有必要来杭州济世堂找麻烦吗?况且自己在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恶意,只有一种探究和好奇。

或许是掌柜的太谨小慎微了。

毫无畏惧的走上前去,润璃含笑问道:“不知今日这位公子的哪位随从又身患奇症呢?”

听到这清脆的声音,那公子猛然转过头来,却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位少女,身量不高,形容尚小,但是眉眼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没有大家闺秀见到外男时的羞涩,也没有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打量,就像一阵春风般,带着和煦的温暖,让人看到以后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125第 125 章

但那簪子却没有能退回去。

据葱翠转述,暗雨说若是他把小匣子退给世子爷,肯定会受到不轻的惩罚,葱翠心一软,把小匣子又拿了回来。

看着那个小匣子,看着葱翠的愁眉苦脸,润璃无奈的把它拿了过来,锁在梳妆台的最下面那层。假装没有接到过这件节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如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假装对梁伯韬的感情视而不见。

七夕过后,苏府一切平静如昔,唯一的变化就是苏润珉和苏润珏两人足不出户的在梨香院和思过院抄女四书,每天都在抄,苏三太太似乎没有叫她们停下来的意思,还派了黄姑姑和刘娘子专程去指导她们抄女四书时的仪态以及书法是否有所长进。

而那个被抓的小白玉,第二天就不再是苏府下人们议论的话题,似乎他那天没有到苏府来过,四喜班也似乎从来没有小白玉这样一个人,他无声无息的消退出了人们的闲聊话题,仿佛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伸出一只手掌,似乎能感觉到光阴指尖流逝的柔软。

润璃的日子过得非常闲适。

济世堂这段时间都没有遇到身患疑难杂症的病人需要她出手,坐堂的汤大夫他们也培养了一批学徒和医女,人手足够,不需要她操心,就算有什么事情,派葱翠和黛青出去也能解决。

她每天在含芳小筑里继续研究她的成药,她的青霉素研制已经告一段落,目前她正在攻克牛痘的提取。古时的天花也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病症,出了天花的人一定要得到细心护理,但是就算护理得当,还是会有很多人死于天花引发的各种并发症。

据清代《痘科金镜赋集解》中记载说:“闻种痘法起于明朝隆庆年间宁国府太平县(今安徽太平)……由此蔓延天下。”明代有痘衣、痘浆、旱苗、水苗四法来治疗天花,虽然效果不如接种牛痘,可毕竟还是能挽救一部分人的生命,但她翻遍大周的药书,却没有看见哪一本上面提到这几种方法,所以她想研制牛痘,以预防将来可能会遇到的天花病症。

师傅和梁伯韬都会定期修书来杭州府,所以她对京城形势也有一定的了解。现在朝廷立储一事虽还未提到明面上来,可暗地里却是激流汹涌,就算是南山隐叟这等不愿搀和朝政的人,都有不少官员暗地里来联系,希望他在给皇上看病的时候不经意的给自己所拥立的皇子说上几句好话。

从师傅的信里得知,有一贵闼公子出资在京城办了一家济世堂,请他去做坐堂大夫,他不知对方底细,不敢贸然答应,后来对方拿出润璃的亲笔书信,他方才答应下来,现在他已经从武靖侯府搬了出来,就住在济世堂的后院,倒也悠闲自在。

师傅信上还提起过武靖侯府内宅似乎不太安宁,他住在武靖侯府外院才几个月,就已经见内宅抬出过两个被打死的丫鬟了,看着那些年轻的女子毫无气息的被破席子裹着从内院抬出来,他就心里膈应得慌,所以许公子请他去济世堂做坐堂大夫,他第一天允了,第二天就马上搬出了侯府。

看起来这侯府的宅斗不会比高总督府上差啊!润璃暗自感叹,随手拿起了梁伯韬的信笺。上面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话,也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在信末问了一句:那琉璃蝴蝶翠玉簪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合她心意?是不是天天簪在发间?

美什么美?根本就不合心意!扔在梳妆台最下面那个抽屉里天天锁着!

润璃恨恨的把信笺扔到了一边:“葱翠,快点把这些信都拿去烧了!”

葱翠在旁边看得真切,抿嘴一笑,先用小钳子拨了下暖炉里的银霜炭让火旺一点——已经是十一月天气,虽然江南并不是很冷,可房间里已经开始烧暖炉了。

“姑娘,我觉得你似乎有点偏执。”葱翠把那信笺撕成两片投入暖炉里,瞬间,火苗舔着信笺,那白色的信笺就蜷缩了身子,慢慢化成灰烬:“其实世子爷对你这么情深意重,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他呢?”

“很多的事情,我们不能随自己的心意,人活在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润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斜靠在美人榻上,托住腮帮,衣领上镶嵌的白色狐狸毛茸茸的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更映出一双眸子黑亮有神。

葱翠偏头看了看自家姑娘,有时候姑娘说的话含义挺深的,她就听不懂。她的世界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种,喜欢的就靠近就依顺,不喜欢的就看不起用话去刺。

“姑娘,我们快要回京城了吧?”绒黄把衣服上的绣花完成了最后一针,用小剪子把线头剪去,然后举起衣服对着窗户外面照了下:“这珍珑坊的衣服样子还真是别致,姑娘,你回京就穿这件衣服进老宅,准能镇住那个大房的太太,别以为我们家老爷只是四品官就看轻了我们!”

前些日子,苏三太太请了珍珑坊的几个师傅来内院,给苏府三个姑娘都量身做了四套外面的冬衣,四套小棉袄,配着还每人做了一件缂丝镶银鼠毛披风,又给每人添了两件中毛和一件大毛衣裳。下人们见着这次冬天裁衣多了皮毛衣服,大家于是都猜测可能是要回京城去了,否则平常几年,都没看见添中毛和大毛衣裳的,京中可比杭州府寒冷,不添几件皮毛衣裳,这冬天可熬不过去。

今天珍珑坊把润璃的衣裳送过来之后,润璃发现还多了两件披风,一件是细纹羽纱云锦缎的,大红颜色里嵌着银丝条,有个围兜帽子,镶着白色狐狸毛;一件是浅紫色的蜀锦,底下有最新款式的宝相纹镶边,脖子那有一枚墨绿色玉石搭扣。润璃知道这是苏三太太用私房钱给她另外添的,心里不由得一片温暖。展开那件大红披风,觉得颜色太艳,于是叫了绒黄在衣服下摆上绣了一幅白梅,用素淡的针线压住那抹鲜艳,白梅图案正好又和冬天应景,倒也平添了几分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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