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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氏女(420)+番外

那僧人不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我,就如天上明明朗月。

我安静下来,两只手以攀爬的姿势搭上了父亲的肩膀,沉沉入睡,心中自此释然,不管怎么样,我与母亲会有再相见的机会。

做了几日道场,母亲的棺椁被运了出去,我默默的瞧着一群人抬着那黑色的棺木往外边走,没有悲伤,只有淡淡的喜悦,母亲肯定会在一个地方等我,我一定会再见到她。

关于母亲埋在哪里,父亲又一次与他的妻发生了争执。

父亲要将母亲葬入祖坟,而他的妻坚决不同意,我听到他们两人大声的争吵,大少夫人甚至还砸了几个碗盏。

“少夫人竟然舍得砸碗盏,可见是起气到了极点。”几个丫鬟在细声议论着,她们都说大少夫人是十分吝啬的,一点东西都不许浪费,素日丫鬟要是打了碗盏,一定会从月例里加倍扣回来,故此大家做事都小心翼翼:“今日一口气砸了三个呢!”

“也是她气狠了,大公子要将骆姨娘葬入祖坟,怎么能不生气?”

“咱们大公子与骆姨娘,青梅竹马长大的,当然更喜欢骆姨娘一些,骆姨娘本来扯起来还跟容家沾亲带故的,作为贵妾葬入祖坟,可也是合情合理,大户人家里生了儿子的贵妾,不都有这资格?怎么到容家就要变了?”

“你却是不知道,大少爷是打算到时候跟骆姨娘合葬的呢,听说让人连夜在祖坟里选了个位置,挖了一个大坑,准备这几日修一间可以并排放两副棺椁的墓室。”

“啊呀呀,这怎么行?难道不是修三间墓室?大少爷的放中间,大少夫人与骆姨娘一边放一副?”有丫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再怎么样也不该是修一间吧?大公子与骆姨娘怎么能挤到一间墓室去?都没有尊卑了不成?”

“咳,我听大公子的长随说,大公子心中愧疚不安,说都是他从前太软弱了些,遵从太好娘娘赐婚的旨意,故此才让骆姨娘有这般下场,在入祖坟这事情上头,他坚决不能亏待她。”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丫鬟啧啧有声:“大公子也算是重情重义的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但最后明白了她们的意思,父亲想要死后与母亲合葬,而大少夫人不同意。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结果是怎么样,但听他们说,母亲最终还是葬入了祖坟,可究竟是不是葬在父亲替她选好的墓室里,我也不得而知。

因为父亲没多久也过世了。

那是一个我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晚上,父亲抱着我在园子里走急匆匆的走过,枝头残留的桂花忽忽的飘落下来,正落在我的襁褓之上。父亲浑然未觉,也不伸手替我拂落,只是急急忙忙的往前走着。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心中有些紧张,父亲双眼无神,口中喃喃自语,我唯一能听清楚的,是他在喊我母亲的名字:相宜。

他抱着我在湖畔走了两圈,秋风渐凉,吹得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放声哭了起来,清亮的哭声似乎惊扰了父亲,他低头看我,伸出手来拍打着我的背,可我却不肯停歇,实在觉得委屈,我要母亲,我要她温暖的怀抱,我不要与父亲这般潦倒的在秋夜里漫步。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一回事,父亲的脚一拐,我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了起来。

身子迅速的下沉,我触及到了冰冷的湖面。

忽然间,一股大力将我托了起来,我被那力量抛了出去,落到了湖畔柔软的草地上。

我听到了水响,虽然只能看到天空一轮圆月,但我明白正在湖里挣扎的那个人是我父亲,虽然才跟他相处几日,但我却深深的依恋着他。

我大声的哭了起来。

值夜的下人听到我的哭声跑了过来,发现了湖面的不平静,看到了我躺在草地上,脸色一变:“大公子落水了!大公子落水啦!”

有一个下人抱起了我,另外几个赶紧去找人帮忙打捞父亲,我这时才看到了湖面,那里已经渐渐平静,看不到父亲挣扎的样子,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连那涟漪都看不见。

等着人们赶来的时候,湖面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父亲被捞上来的时候,双目紧闭,跟我那日看到母亲一样。

祖母赶了过来,抱着父亲的尸身痛哭流涕,大少夫人站在一旁没有半颗眼泪,只是在咒骂着父亲,眼歪嘴斜。

祖母跳了起来,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现在人都过世了,你还这么诅咒他,有什么意思?他虽然偏心骆姨娘,可也没亏待过你,你自己摸着良心去想想看!”

扇了这一巴掌,祖母颓然的倒下来,放声大哭:“嘉懋,我的孩子……”

我也心酸,失去了父亲母亲,我能体会到祖母失去儿子的心情。

父亲的丧事大操大办,不仅来了和尚,还来了道士,水陆道场开了七日七夜。

僧人里有上回来的那位高僧,他眼睛看着我,似有深意。

我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我知道,或许我与父亲母亲团聚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我哭了起来,眼睛再次望向那黑色的棺椁,情形跟十几日前何其相似,只是那棺椁里边躺着的人换了一个。

那一日阳光明媚,一只手轻轻抚摸过我的脸颊,让我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少夫人站在我的床边。

我平静的看着她,她怨毒的看着我。

“长宁侯府容不下孽种。”她咬牙切齿,一双眉毛蹙得紧紧,眼神冰冷。

我笑了起来,没想到送我去与父母团聚的,竟然是她。

一块帕子从她手上落了下来,盖住了我的脸。

帕子上边有一种奇怪的气味,我闻着有些不舒服,划了划手脚,想将那帕子撇开,可我却实在太小,没能抓住遮住我鼻孔的手帕。

刺鼻的气味让我痛苦得流泪,我想哭,可却哭不出来,慢慢的,我失去了知觉。

“生了生了……”耳边传来惊喜的叫声,我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那是我的父亲容嘉懋。

“相宜,快来看我们的孩子。”父亲将我抱起送到躺在床上的那个年轻女子身边。

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

果然和我想象里的一样,温柔慈祥,眉目如画。

母亲,我终于见到了你。

幸福的笑容从嘴角溢出,快活得小手小脚都不住得舞动。

“瞧,他在笑。”父亲与母亲两人凑了过来,一起认真的看着我。

连翘与尕拉尔

长长的车马队伍似乎看不到尽头,连翘有些不安的挑起了门帘往外边张望了一下,骑马伴在左边的宝柱朝她笑了笑:“长宁公主,就快要到了。 ”

连翘从小窗里探出头往后边的车马看了看:“我家姑娘的车呢?跟上来没有”

宝柱回头看了看,哈哈一笑:“你没看见嘉懋那模样?差点都快贴到马车上边去了。”

连翘仔细辨认了下,一片风尘里,依稀见着一匹马上端坐着紫衫少年,正斜着脑袋凑到一辆马车旁边去,这才放下了心:“唉,要是没姑娘送我成亲,我真还放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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