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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氏女(145)+番外

一轮下弦月挂在天际,淡淡的黄色外沿有一层猩红,若有若无,极为朦胧。小院子里的树下站着一个人,正背着手在身后抬头望月,而他的眼睛,却不住的往一间屋子看过去。

屋子们没有打开,暖黄的灯光照得纱窗一团糊糊的影子,似乎有人正在窗前坐着,一只手托着腮在凝神想着心事。忽然间,那门“吱呀”一声开了,树下那人唬了一跳,悄悄朝树边挪了挪身子,就见着连翘从里边走了出来,手里拎着着一块帕子,笔直的坠了下来,不住的颤巍巍的晃动。

“哥哥。”身后传来春华的喊声,嘉懋吃了一惊,转过脸去,淡淡的红晕在脸上散开,亏得这朦胧的月色,隐藏了他那份尴尬与不安。

“春华,你怎么没声没息的到了我身后,故意想吓我?”嘉懋假意板脸:“你越大越顽皮了,怎么就没一点淑女的样子!”

春华朝他扮了个鬼脸:“我这阵子可不想做淑女,要做淑女也得等到我及笄以后再说!现在就规规矩矩的了,多没意思!”她望了望嘉懋,脸上浮现出疑惑神色来:“哥哥,你傻站在这里作甚?现儿快亥时了,也该准备歇息了。”

嘉懋哼哼唧唧道:“我等着宝柱沐浴出来,好去洗洗,现儿还有时间,到院子里站站。”

春华狐疑的瞧了嘉懋一眼,穷追不舍:“那你方才看什么出神呢?我走到你身后都没发现!”她瞧了瞧前边那扇半开的门,忽然醒悟过来:“哥哥,你在看宜妹妹屋子那边,是不是?”

嘉懋大窘,转过头去低低道:“才没有,就你胡说!”

“你骗谁呢?”春华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哥哥,我觉得你对宜妹妹格外的好!今年过年从广陵回来,你就惦记上她了,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嘉懋心中有几分吃惊,春华只不过七岁的人,纸币相宜年纪略大些,如何就说起了这男女之事?也太早慧了些!他伸手揪了揪春华的耳朵:“小小年纪就爱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事情?”

春华脑袋一偏,从嘉懋的手里挣脱出来,站到一旁嗤嗤笑道:“哥哥,你这是心虚么?我说的惦记,只是说你在讲她当自己的妹子一般看,我觉得你对宜妹妹,就如对我与冬华一般好,什么事情都惦记着她!”春华伸出手指来一一数着:“听说你过年送了宜妹妹哆罗呢的斗篷,听宝柱哥哥说你又送了她琉璃绣球灯与璎珞,现儿她到华阳来了,你便撺掇着秋华妹妹过来与她一道开铺子……你自己说说,是不是很惦记宜妹妹?”

“我明白了,你是嫌我送你的东西少了不成?”嘉懋瞪着眼睛望向了春华,朝她摆了摆手:“快莫要胡说!咱们兄妹之间随便说说还好,万一说出去了,由不得毁了宜妹妹的清誉!现在咱们年纪还小,胡说八道旁人也只当小孩子的玩笑话儿,再过得几年,若是被人听见了,只怕见风便是雨了。”

春华摸了摸乌溜溜的头发,朝嘉懋皱了皱鼻子:“哥哥,我在逗你玩儿呢,瞧你那着急模样!我只不过是见着我那贴身的丫鬟银花,被母亲指给小厮以后,现儿做什么事情都在想着那个人,每天给他做衣裳绣手帕子的,对他实在是好,我瞧着跟哥哥你对宜妹妹一般!”她兴致勃勃的靠近了嘉懋几分,踮起脚尖到他耳边轻声道:“要是宜妹妹能做我大嫂,那才好呢,都是熟悉的人,再合适也不过了!”

嘉懋目瞪口呆的望着春华,就见她小小的身子跑得飞快,一眨眼便到了走廊那边,推开一扇房门,蹦蹦跳跳的闪了进去,只剩下她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春华怎么了?这般开心?”宝柱拎着衣裳从净房那边走了过来,刚刚好见着嘉懋与春华在树下打闹,笑着走了过来:“这么好笑的事情,你也不说出来让我听听?”

“没什么,你也知道春华速来就是这般疯疯癫癫的。”嘉懋拍了拍宝柱的肩膀:“你沐浴怎么要这么长时间,害得我好等!”

相宜坐在窗前,透过那稀疏的纱窗,能见着外边影影绰绰的几个身子。

方才也不知道春华与嘉懋说了些什么,忽然间就这般笑了起来,这笑声传到相宜耳朵里边,完全变了一种心情。

她如溺水的人,想要伸手抓住浮木,可又觉得自己看不到任何希望。那块浮木就在她旁边不远,她却怎么也够不着,就见滔滔巨浪里那一点点影子忽上忽下,让她既生出希望,又有一种绝望。

“姑娘,快些净面,准备歇息。”连翘端了水盆进来,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明日将货物全部清理了以后,咱们的铺面就可以重新修缮了!我方才见着陪表少爷与容家的少爷小姐们过来的那位管事,听他说,容大少爷已经准备好修缮铺面的银子,咱们省些银子了。”

相宜没有吱声,听着连翘说得兴高采烈,心中那种感觉越发的深了。

嘉懋怎么与前世大不相同了?前世的嘉懋,虽然也是这般温柔,可从来不会拂逆长辈的意思。这次他从江陵跑出来,容老太爷与容老夫人又怎么会准许?只怕是嘉懋自己坚持要过来,容大奶奶没得法子,这才去替他说情的。

由连翘服侍着睡了下去,相宜捏了捏拳头,心中有几分沮丧,杨二奶奶那时候转述容大奶奶的话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宫中太后娘娘来了懿旨,叮嘱容家长孙的亲事切莫要任意为之,由她老人家亲自来赐婚。”

这话说得委婉,理由也很充分,可相宜那时候听了面如死灰,只觉天旋地转,想死的心都有。杨二奶奶见她容色狼狈,细细劝她:“骆家本以式微,我不过是见着你与嘉懋从小便有些情分,这才大着胆子提了这事,只盼你能嫁到容家去享福,可没想到江陵容家现儿不比往常,便是我们杨家见了都少不得要礼让几分,你便别再惦记嘉懋了,长宁侯府的长孙媳定然不会是从广陵骆家里走出去的。。”

相宜紧紧的抓住了身下的被褥,现在已经入秋,不再是垫着凉席,身下的床褥很是柔软,在手中慢慢一搓,便成了一团,犹如她的心,皱巴巴的再也展不开。

第二日天气很好,秋高气爽,春华提议去华阳的凤凰山转转:“都说那边风景好,我上次还跟二婶娘说要她带我们来凤凰山玩,今日总算是得了机会,不如借此机会去秋游。”

提到游玩两个字,宝柱总是很高兴的,他马上赞成:“好好好,咱们一道去秋日登山。现在是八月末了,很快到重阳节,咱们提前陪着相宜过了节再说。”

相宜有几分为难,铺子里头还在清货,她想在这里瞧着看看情况。春华拉住了她的手不放:“宜妹妹,难道你不该尽地主之谊?”

秦妈妈在旁边笑道:“姑娘,你去罢,这里有我与刘妈妈翠芝他们呢,方嫂与连翘陪着你去登山便是了。”

当下就这般说定,三辆马车载满了人,往华阳城郊外的凤凰山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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