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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里红(286)+番外

今年的家宴不比寻常,封王在外的宗室们大部分都回来了,这可是近几年都没有的事情。大周被封王且有自己领地的宗室,没有奉召不能进京,而今年的家宴里却见着了不少封王在外的宗亲,这不能不让人心中猜测其中原因。

当许璟被人搀扶着出来的时候,众人觉得这个猜测已经被证实,皇上面容消瘦,眼神枯涸无光,他瞧上去就如一支灯光微弱的蜡烛,只消来一阵风,便会随时熄灭了光焰。

“油尽灯枯之征。”楚王坐在左首的位置上,心中有几分微微的欢喜。他自小便得父皇宠爱,可因着那一干老臣力劝要立嫡长,许璟乃是母后的长子,最符合条件,父皇无奈之下才立了他为太子。

眼睁睁的瞧着他为太子,为皇上,而自己只能是一个被贬出京的王爷,虽然江南富庶繁华,可毕竟没有坐拥天下,这已经成了他心中无法掩藏的痛。许璟如何能与自己相比?平庸无奇,就仅仅因为比自己早出生两年,他能坐北朝南,领一世荣华,天下之人皆俯首听命,口呼万岁,而自己却只能被人称为王爷,也只有江南这边的百姓对他尊敬如天。

对于那张龙椅的欲望从来没有减少过,特别是当许璟这么多年没有子息。楚王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这么多年他都在辛苦经营,自己虽然在江南,可朝堂里的人脉却一点也不会少,暗地里他也在加强军队的扩建,将他们极其隐秘的分布在各指挥卫所,还有些藏匿于深山老林里边。

一切都做得很顺利,许璟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有觉察,每年宫里来的时臣送到王府的东西都很丰盛,圣旨上的用词也极尽溢美,楚王有些藐视许璟,凭他这样的能力,也想做皇上,实在太差了些。

今年十一月底,中书省的郑政事送了急件给他,称皇上病情十分严重,要他做好准备随时可能会有圣旨来楚地,让他奉召进京。楚王心中十分欢喜,紧锣密鼓的做下各种部署,等到了十二月初,果然圣旨到,他立即点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带领了八百轻骑护送他进京。

现在看着许璟这模样,楚王觉得一颗心稳稳当当的放在了肚子里边,皇兄这病是熬不了多久啦,大周的锦绣河山过不了多久便会落入他的手里。晚宴上自己被安排坐在左首,无疑也表明了皇兄的态度,大周以左为尊,看来皇兄十分属意他来接任。

瞧了瞧坐在右边的豫王与鲁王,楚王心中冷笑了一声,鲁王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寻常妃嫔,可他竟然也在肖想这张龙椅,真真是自不量力。听说鲁王与朝堂里的一些重臣们经常有书信来往,遇着那些重臣们家中有红白喜事,甚至还派人前来送礼,这般巴结,其用心明眼人谁不能看出他的用意?只可惜身份管着在那里,他的母亲只是太妃,而自己的母亲却是太后。

转了转眼睛,楚王的眼神落在了豫王的身上,他是母后最小的一个儿子,自然更得母后娇宠,可也是因着母后娇宠,他仿佛一直胸无大志,只会舞文弄墨,只喜风花雪月。他生得一副好模样,还是在宫里做皇子的时候,那些贵女们进宫见了他便将一颗芳心都托付在他的身上,结果出乎意料,他却只娶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他的王妃唯一可以让人另眼相看的只有她的出身。

豫王妃是陈国公府的小姐。

大周有几位国公,可这里头却只有陈国公府气势最大,自大周建国来,陈国公府出了几位皇后,王妃更是不知凡几。多年的逐渐发展渗透,陈国公府的势力已经浸淫到了大周朝堂们每一个角落,就如那几百年的大树,有着庞大的根系,要将它连根挖出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若干年前,大周街头巷尾曾流传着一句话,娶陈氏女者得天下,据说这是一位有名的相士占卜国运得出来的结果,他的皇兄娶了陈氏女,果然得了天下,父皇立他为太子,然后他稳稳当当的接下了这份江山。

他不甘心,他也想娶陈氏女,可父皇偏偏不让他如愿以偿,却将陈皇后的堂妹指给了豫王。豫王算什么,自小便是自己欺负的对象,他即便是娶了陈氏女,也绝对得不到这江山。楚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别说只娶了一个陈氏女,即便将陈国公府所有的小姐都嫁了他,这花花江山也落不到他手里边去。

“开宴!”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仿佛缕缕在耳边回荡,一群打扮得异常妖娆的舞女们走到了大殿中央的红色猩猩毡上,长长的水袖舞动了起来,就如春风抚摸过人的脸庞般,那五光十色的裙袂飘飞,柔软缱绻的交织在一处,缠绵得不能分开。手指足尖灵活得就如小蛇一般,不断在空中变幻着各种姿势,瞬间如莲花盛放,顷刻里又如孔雀啄翎,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大殿里德香炉吐出袅袅白烟,靡靡的音乐悠扬入耳,似乎能让人忘却自己尚在人间,眼之所见,耳之所问,光怪陆离色彩纷呈。楚王一边斜眼看着那群舞姬,一边溜眼望了望许璟,见他靠坐在那里,几乎没有用饭,旁边陈皇后用玉箸夹了菜送到他口边,他才张口吃一点。不知他究竟还能活多长时间?楚王望了望陈皇后,心中有几分感慨,皇嫂也该快四十了,可却依旧不见老,那容颜瞧着不过将近三十岁人,秀丽妩媚。

她也算吃了不少苦,宫闱倾轧里她被迫出宫两年,在清凉寺为大周国运祈福,青灯古佛的日子实在也难熬。回宫以后又要面临着许璟无子的问题,每隔几年便要替他添置新人,可直到现在却还是颗粒无收。

楚王望着陈皇后,忽然有一丝怪异的想法,若是她嫁了自己,现在当中宝座上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他静静的打量着当中宝座上的那一对人,眼神十分复杂,陈皇后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来朝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似乎给了他一种信心,楚王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边,看来皇兄皇嫂两人确实是挑中了自己来承继大统,否则怎么会对他如此热络?左首的位置,那含义深远的笑容,楚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掉进了熔炉里边,到处都是火,烧得那颗心滚烫不已,扑扑的跳得厉害。

夜宴进行得有条不紊,舞姬们退散以后有司乐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没有半点混乱。大殿内外有大批宫中侍卫,眼睛盯着大殿里每一个角落,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不同寻常的可疑点。只是他们的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这夜宴进行到最后,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五弟。”楚王走出大殿,望了望从里边走出来的豫王,脸上带着笑容:“五弟,多年不见,你依旧还是那样风采依旧。”

“三哥也也是一样?没见一点老相。”豫王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裳被寒风一吹,不住的飞扬了起来,白色的蜀锦袍子在大殿门口红色的灯笼映衬下显得格外干净,晃晃的一片白色与身后的雪地映衬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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