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熹注意到她的目光,跟着抬了抬眼,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黑沉沉的夜空。
只见那一直遮蔽着明月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移开了大半,漆黑的天幕上悬着一轮明月,月光皎皎,月华如水,就这样静静的在庭阶上流淌着。
傅长熹看了看天生的那轮明月,垂下眼又看见了甄停云那被月光照得雪白的小脸,仿佛是看见了那湖面上倒映着的明月一般,只觉说不出的美。
甄停云仰头那渐渐拂开乌云的明月,面上笑容愈盛,笑着道:“果然,阴云总不能一直遮着月亮!”
她肯定也不会一直倒霉,肯定还是能一点点的好起来的。这回能够碰到这位傅公子,哦不,现在应该叫傅先生了,就是她时来运转的证据了。
这么想着,甄停云忍不住又转过头,朝傅长熹笑了笑,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傅先生……”
傅长熹本来不想理她的。
只是,她笑起来的时候,颊边酒窝浅浅的,仿佛也盛着月光,模样格外的讨喜。
傅长熹还没反应过来,便“嗯”了一声。等他反应过来,不由蹙了蹙眉,干脆直接赶人:“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你年纪还小,正是该早睡早起的时候,不能总熬夜。”
大概是怕甄停云听不进去,傅长熹特意补充了一句:“熬夜长不高!”
甄停云点点头,依言从敞椅上起身,想了想又与傅长熹道:“那,傅先生您也早点睡。”
傅长熹忽然觉得有个体贴的女学生似乎也不是个坏事。
结果,甄停云紧接着便道:“明早起来我再寻您请教。”
傅长熹:“……”总觉得她催自己早睡就是为了明早能来请教呢!
傅长熹心里暗搓搓的想了一回,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只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甄停云重又与他礼了礼,这便转身走了,因她解开了心事想好了接下来的目标,此时心情正好,步履亦是十分的轻快活泼。
傅长熹坐在躺椅上,哪怕不回头都能从她轻快的步履中听出她此时的轻松愉悦,以至于傅长熹冷淡英俊的面容上也不觉显出了些微的笑意——多了这么个小姑娘,这西山别院似乎也多了许多鲜活的生气。
似乎,也不错?
毕竟,他那一院子的毛茸茸毕竟没有带来京城,现下怪不习惯的,正好教个女学生也不错。
傅长熹用手掌摩挲了下敞椅的扶手,考虑着这些事,眉梢微缓,不觉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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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
傅年嘉从梦中惊醒过来,坐在榻上长长的喘了口气。
一侧的甄倚云也被这动静惊醒,跟着起身,连忙下榻去给他斟了一盏温蜜水,递到了他的唇边,语声温柔:“世子,先喝口水缓一缓。”
傅年嘉还沉浸在适才的噩梦中,额上冷汗涔涔,心口亦是空落落的,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难受,眼见着甄倚云伸手过来,他下意识的侧过头,避开了对方的的手以及她伸手递过来的那盏温蜜水。
甄倚云神色微变,抓着被褥的手指跟着紧了紧,指尖几乎嵌入了被褥中——哪怕他们如今已经成婚,他们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如今已能够同床共枕,傅年嘉待她似乎也极好,可这样的细节处总能看出冷淡与疏离……
就是因为傅年嘉这样的态度,她才会心下忐忑,心生不安。
若非如此,如今的她何必要在意一个甄停云?
若非担心傅年嘉可能会想起什么、又或是查到什么,担心甄停云所谓的女主光环会令她失去这一切,她又怎么会想到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甄倚云心里这般想着,抓着被褥的手指攥着更紧了,面上却渐渐显出温柔的笑容,眉眼低垂着,语声沉静而又柔软,重又唤了一声:“世子?”
如今正值夜深,傅年嘉又因着惊梦而有些神思不属,自然也没注意到甄倚云的神色变化,听到甄倚云这柔柔软软的一声“世子”,他才渐渐的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转目去看身侧的人。
甄倚云朝他一笑,眉目温柔,哪怕是在朦胧的光影中也是尽态极妍。
傅年嘉却闭上了眼睛,没去看她。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甄倚云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镇静神色。
恰在此时,傅年嘉重又睁开了眼睛,他转目去看甄倚云,从她手里接了那盏温蜜水,解释道:“我适才做了个噩梦,有些没反应过来……”
说着,他顿住声,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琉璃盏,低头喝了一口温蜜水,仿佛在想些什么,神色沉沉。
甄倚云小心的打量着傅年嘉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不知世子梦见了什么?”
傅年嘉蹙眉想了想,像是竭力回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头:“不记得了。”
不知怎的,甄倚云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还未查出行踪的甄停云,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再留着她了,必须要尽快除了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也只能怪甄停云他挡了路了。
第164章 番外·另一种可能7
心中主意一定,甄倚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反倒跟着放松了下来, 她看向傅年嘉, 重又唤了一声:“世子?”
傅年嘉闻声回神, 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又走神了。他苦笑了一下, 随即长吁了一口气, 吐出了胸中的闷气, 这才冷静下来,略有歉意的道:“是我吵醒你了。”
“世子这是什么话?你我乃是夫妻,夫妻一体, 何必计较这些?”甄倚云目光殷殷的看着傅年嘉,语声温温, 好似柔软的棉絮一般。
说话间, 她甚至还伸出手, 很是小心的拉起了那因为傅年嘉夜里惊醒而滑落了一些的锦被,关切的劝道:“时候不早了, 世子您也早些休息吧……”
傅年嘉点点头, 伸手将那盏温蜜水搁在一边, 跟着拉了拉被子, 躺了下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躺下时微微侧过身,正好背对着甄倚云。
甄倚云看着这个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看着他冷冰冰的后背,手指攥紧了被子,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 指尖微微泛白,深深的嵌入了被褥里。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勉强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在心里重复:不能再留着她了,必须要尽快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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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傅长熹一直住在西山别院,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模样,也就偶尔有事或是要见人的时候需要回城里一趟。
当然,这对傅长熹来说也就是路上多费了点时间,旁的倒没什么。
只是,唐贺心里很有些忿忿——傅长熹住别院住的这么舒服,边上连邻居都没有,自是又清净又省事,别院后头就是西山,时不时的还能尝点儿野味……最要紧的是,反正这来回跑腿的活都归唐贺了,傅长熹这位摄政王只要大爷似的在别院书房一坐,那些个公文什么的,唐贺做下属的就得主动送上去。
起早贪黑的给人送资料的是唐贺,吃苦受累的也是唐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