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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难为(114)+番外

皇帝连忙摇头:“这可不行,高师傅和徐阶内阁里就吵得不可开交,倘若叫他们一起写,岂不是要闹翻了?”

李清漪抬起眼,细长的眼睫轻轻上扬,杏眼里波光粼粼。她深深的看入皇帝眼中,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好似殿中那若隐若现的花香:“陛下,”她极其罕见的用了这个词,一字一句的点出最关键的东西,“让高拱和徐阶吵得不可开交的从来不是其他,乃是权利!”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从皇帝的耳中进入心底,好似金石之音,掷地有声——

“他们争的乃是这个帝国至高的权利。而您所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是谁赋予了他们这项权利!”

新君刚刚登基,自然是不太了解朝政的,所以《登极诏》才会由内阁起草。可是,这是新君的为政纲领,正所谓金口玉言,自己说过的话必然是不可违背的。所以李清漪才会说这是“至为重要”。

若是叫高拱和徐阶两人一起写《登极诏》,这两人必然是会吵翻。可是,他们很快也会发现,最后的决定权在皇帝手里——恩威皆出于君上。所以,他们最后必然也会顺着皇帝的心意来写这封诏书,希望能够以此而获得皇帝的青睐。

第85章 誓约

李清漪和皇帝既然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不一会儿就令人出去传旨把事情定下,省得又生出旁的枝节来。

徐阶和张居正都是在乾清宫院里的值房里休息,很快便听到这道旨意的。

“这做了皇帝,果然就不一样了啊。”徐阶负手于后,和张居正感叹了一句,“这一手乃是正大光明的阳谋,平衡两边,倒是颇有几分先帝做派。”

张居正恭恭敬敬,弯腰给徐阶倒了一盏茶,笑问道:“那,老师有何打算?”

徐阶语声淡淡:“我原还以为皇上会偏向于高郑新,遗诏上头这才小心了些。如今既然上头既然摆出了一视同仁的态度,我这个做臣子的自然也不好不领情。”

张居正若有所思,一时没有应声。

徐阶转身端起茶盏,仿佛漫不经心的看了自家学生一眼,轻轻问道:“你是礼部侍郎,皇上的登基大典你筹备得如何了?”

张居正从容不迫:“此事学生一直记在心里,早早筹备起来,如今已是差不多了。”

“那就好,”徐阶轻轻的掀起茶盖,吹了吹上头的热气,那扑面而来的热气模糊了他面上的表情,他的语调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染半点烟火之气,“现下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去吏部,反倒安排着去礼部了吧?”

张居正郑重颔首,满是感激之情,轻声应道:“学生蒙老师安排,入裕王府为讲官,可到底时日尚短,比不得高郑新、陈以勤等人。这次若能办好登基大典,在新君眼中也是一桩大功,也算是入了帝心。”

徐阶微微颔首:“你明白就好。你虽是才干卓绝,可你是我的学生,资历又浅,当初我提你上来,下头有多少闲话你也是知道的。旁人一份好便是,你必要十分好,才能叫人心服口服,日后的路才会平坦。”

张居正面上一红:“老师苦心,桩桩件件,学生都记在心里。此回之事,必不叫老师您再操心。”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徐阶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张居正的肩头,“你还年轻,路长的很,办好了登基大典,就等于是在满朝的大臣表现了一回。有了成绩,才有机会更进一步啊。”

到了徐阶这个地位,寻常的一句鼓励话都是带了深意的——现今礼部的尚书位置空着,所以才会让张居正一个侍郎来操办登基大典,所谓的“更进一步”,指的自然是礼部尚书这个位置。

子曰“不学礼,无以立”,可见,礼仪是何等的重要。而礼部尚书一直都有个外号叫做“储相”,就好像是现代的“储备干部”一般,若无意外,是可以入阁为相辅的。

张居正早早就知道徐阶给自己安排了康庄大道,可如今听着徐阶直白道出,心中既是兴奋惶恐又是感激涕零。最后,他还是立直了身子,对着徐阶郑重的一鞠躬:“老师大恩,学生此生不忘。”

徐阶摸了摸自己下颚雪白的长须,眉目和蔼,含笑看着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个学生的才干,知道他终有一日要闻名天下,名垂青史。

能有这样一个学生,也是他此生的荣幸。

徐阶和张居这厢谈完了话,过了几日,礼部关于登基大典的奏疏很快也就上了御案。皇帝和李清漪都看了,李清漪翻了翻那一叠子的纸,那一项项的安排简直能叫人眼花缭乱。她不由咂舌:“这还真是……”她很是同情的瞧了眼皇帝,“我到时候早些给你备好膳食,吃顿饱的再出去折腾。”

皇帝觉得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你的册后大典也要办呢,还敢幸灾乐祸。”他顺手抽出后头的奏疏,看了几眼不禁眯了眯眼,显出几分真切的笑意来,“礼部倒是乖觉,连封后大典的章程都早早就备好了。那张居正也是个能干的。”

李清漪从他手上抽出这那封奏疏瞧了眼,没说什么。她想了想便开口道:“如今头七已经过了,我倒是想着要叫我娘她们入宫一回。”

皇帝闻言微一沉吟,很快便点了头:“你说的也是。”他看着李清漪,柔声道,“当初西苑的事情本就急,后来咱们一路到了大内乾清宫,杂七杂八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出半点空来。如今事情稍稍缓了,倒是可以叫岳母她们入宫陪你说说话,安安她们的心,也好叫你和钧儿也松口气。”

李清漪抿了抿唇,可那点儿笑意还是忍不住流了一些出来,犹如金黄而滚烫的蜂蜜,甜蜜而温暖。她把头靠在皇帝肩上,小声道:“谢谢。”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发:“夫妻两个,说这个做什么?”想了想,又道,“实在不行,你把今儿剩下的饺子馅拾掇一下,给我包几个混沌做晚膳?”

“你怎么就想着吃。”李清漪抬头瞪他一眼,似嗔还羞。

皇帝哈哈大笑,用手搂住人,把她抱到自己膝盖上,微微垂眼去看面前的人,眼眸深处是无垠且深邃的静海。他先是用唇轻轻的碰了碰她那颤抖的眼睫,再在鼻梁上落下温温的一吻,最后才含住那片柔软的唇瓣,语声既低且柔,“我就是每天都想着要吃呢。不过啊,最好吃的现在只能看不能吃。”

李清漪大羞,一张脸都涨的通红了,好似是天际无声落下的霞光照在无瑕的白玉上,玉暖而光生。

皇帝慢慢的咬了咬李清漪的下唇,压低了声音,小声和她说话:“等过了孝期,咱们再给钧儿生个妹妹吧,”唇齿交触,舌尖交缠,他的呼吸渐渐灼热急促起来,语声也模糊了下去,“像你一样的女儿……”

他们两人贴的极近,几乎可以听见胸膛里砰砰砰的心跳声,李清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跟着跳出来了,浑身的肌肤都紧绷着,一寸一寸的发热。只是,理智还在,听了皇帝这话,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是先给钧儿生个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