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釉里红(6)+番外

而那个中年书生,索性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忌她的脸面:“小姑娘,牛皮不是这么吹的,交道不是这么打的。”

紫苏狠狠的瞪他一眼,自顾自把话说完:“林怀尘,现在我们各走各路,谁也别管谁。”

书生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微微一动,毫无顾忌的看着林怀尘腰间佩剑,轻轻咳嗽一声。

“那好,你说,你留下还要干什么?”林怀尘耐心问道,此时他又换上了驼绒袄子,如同再寻常不过的走道商旅,还有些可笑的戴着一顶极大的皮帽,只余极亮的眼睛和英挺的眉毛,心不在焉的拨弄桌上茶盏。

紫苏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那你弄清楚高岭土是干什么用的么?”

“嘿,就这点见识,还闯荡江湖?还打抱不平?”中年书生摇头晃脑,低声笑道。此时店外又涌进了一个商队,人喊马嘶声,一下子将三人的声音冲淡下去。

紫苏当机立断,再也顾不上理会林怀尘,直接转向书生:“大叔,我请你上楼喝杯茶?”

她仿佛见到了一个极大的宝藏——里边藏满了令人惊惧的阴谋和武林往事,而自己已经摸索到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边缘,兴奋得难以自己。

林怀尘看在眼里,心中微叹:总是有这样的年轻人,似乎将这江湖视作了风云变幻的擂台一般,于是淡淡的唤住她,声音如同清冽的寒流,一下子将她定在原地:“那是瓷土,寻常得很。如今西域各国都想要炼制瓷器之法,大批大批的买去原料本就常事。”

“寻常的很?”书生好整以暇的接过紫苏递上的茶,调整了身姿,坐得更舒服了些,“婺源、祁门两地的上春时节挖出的上好高岭土,如今价值万金。你当西域那些人是傻子么?千里迢迢的运去,还未必能炼成,他们不会直接买成品么?”

“上春时节?这还有讲究呢?”紫苏兴趣盎然的打断他的话,双眼如同黑透的水晶,纯然欲漾。

“上春的日子,雨水大,土便稠且细致。做出的瓷器便更佳。”他似在自言自语,“不止高岭土,一道运来的还有三宝溪和寿溪坞的瓷石,晒干的松木与狼枝草。莫非他们想在这里开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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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动身去敦煌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去。两年去的那一次,因为一直惦记着整个丝路行程,走到哪里都觉得时间不够,在敦煌草草只呆了两日就赶往嘉峪关。

可是时间虽短,却留下极好的印象。

西北的天气都是这样,日头再毒,只要躲在檐下或者伞下,就疏朗得一塌糊涂。所以至今记得和朋友在暴晒的下午两点躲在遮阳伞下,手边是啤酒杯大小的冰镇杏皮水,便宜又好喝得令人发指。一边闲聊一边看着街上往来的人们,惬意无比。

进了莫高窟,导游讲解得当,而脚下竟然能踏着西夏时代的地砖。真是恍若时间流转。要知道,在博物馆,连这些地砖都成了观赏的文物,舒服的躺在了湿度温度适宜的玻璃罩后面。

好吧,确实有些暴殄天物,可是那种感觉太特别,所以印象深刻。

开篇我几乎毫不犹豫的将地方选在了敦煌,想过要不要换成历史上的名字,后来实在喜欢敦煌这俩字,就腆颜恃着“架空”两字不去计较了。

回来再努力更新,嘿嘿,到时候再见吧~

第叁回

第叁回

林怀尘只是沉默的听着,忽道:“老兄,莫非你一路都是跟着这几支镖队而来?”他眼神中带了怀疑,唇角抿起,亦带了一丝郑重。

书生只是微笑,不自觉的摸了摸腰间长箫:“授衣剑?”看似落拓的男子,眼神中竟奇异般滑过带着悲怆的柔和神色,又似忆起了往事,坦然承认:“是,我一路尾随而来,就是想看看这中间有什么名堂。”

紫苏顿时豪情万丈,拉住书生的衣袖,乖巧的改了称呼:“大哥,你怎么称呼?”

他似乎有些困惑,淡笑道:“称呼?很久没有人称呼我了。”又斜斜转过眼神,懒散道:“小姑娘,就叫我吹箫客吧。”

“行,箫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探探那个院子?”江湖上名号奇怪的人极多,紫苏丝毫不以为意,顺顺当当的叫了一句,声音甜得就像夏日里的熟杏子。

“我带着你?”吹箫客摇头微笑,站起身来,“孤家寡人一个,实在不习惯带着别人。”他信步往外走,摇头晃脑。

紫苏追至门口,闷闷的看了一眼。才转过身道:“林怀尘,你说这事古不古怪?”

林怀尘眉毛轻轻一挑,道:“老实说,我可以找出很多解释。甚至不排除有人想要在敦煌重开瓷窑。如今五窑都已衰落,只剩景德镇一枝独秀。有豪富之人爱瓷如命,偏要自己做,也是可能。”他又轻轻一笑,“若说古怪,倒反而是书生甚是古怪。”

“你是说,他在骗我们?”

他只是摇头:“不是。”他本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坠入了暗色深渊的过往,隔了细微的沙尘,在他目力尽头若隐若现。而那个男子的身上,像带了自己曾经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

紫苏在屋子里时坐时站,实在不得半分安宁,说到底还是孩子性情,一副跃跃欲试却不得入手的表情。她托腮靠着桌子坐了一会,忽然跳起来,拍手道:“我想到了!”

还没等下一句话说出来,林怀尘忽地起身,几步掠在她身前,低声道:“噤声。”

屋外的有极轻的脚步声,这样的白日里,又是风沙漫天,要分辨各色脚步声实在不是易事。而林怀尘倾耳细听,只觉得来人脚步绵软,行在地板上,竟像踏在细水微波上一般。片刻,来人站在门口,抬手轻叩。

林怀尘顿了一顿,道:“请进。”

大块头的胖子,仿佛关内小镇常见的地主老财,又像往来路上的西域胡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然在同一人身上汇集起来,倒真是异人相了。最有趣的是这人脸色红润,颊上两块肉像寿桃,会随着说话颤动:“林少侠来到敦煌,敝堂竟疏于招待,这同为武林一脉,实在是……”

紫苏从林怀尘背后探出头来,好奇道:“什么武林一脉?你究竟是谁?”

胖子见到这般冰雪晶莹的小女孩,笑得更是慈祥:“是是是,鄙人白榆火,得知林少侠……和这位姑娘身在敦煌,特意来请二位前去赴宴,一尽地主之谊。”

林怀尘目光如炬,倏然扫他一眼,道:“白榆火堂主?”

陇上大豪,从金城至河西三州,药馆、车队,大半都是他名下,据说此人武功更是了得,一双落梅掌更是名震西北武林,只是绝难想到,这人竟然是这样一副财主模样。而叫人心生警惕的是,以白榆火在西北如此半边天下的地位,亲自临门,未免叫人心生不安。

他留下名帖,又絮絮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离去。一脚跨出,似乎不经意间回头道:“和两位一起那位持箫的朋友,不如也一起来吧?”颜色温和,仿佛只是随意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