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釉里红(16)+番外

那双温和如云、亮湛似星的双眼……终于没有如同自己梦魇中一般,最终被吞噬在烈焰中。林怀尘脸色苍白,消瘦了许多,愈发的清峻铮铮。

紫苏愣了一下,提起早就被荆草割得破破烂烂的裙裾,奔得如同山间精灵,只是一瞬间,已经立在他面前。少女踮起脚尖,那样自然的环上他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颤:“林怀尘,你没事么?”

她的下巴轻轻搁在林怀尘肩头,心绪复杂如同万般色彩的光线混合在天空中,而到了后来,却只是如同微雨轻点,密密粘在了这天地万物之间。林怀尘身子僵住,片刻之后轻拍她的肩膀,微笑道:“阿苏,我没有骗你。我一个人能脱身,是不是?”力道恰到好处,拍散了她数日以来的恐惧,真切的告诉她:自己安然无恙。语气轻柔,像是哄一个孩子。然而紫苏却听见他的声音中到底带了几丝空洞,仿佛肺部受到了创伤。她微微离开他肩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问他:“你受伤了么?”

林怀尘默不作声,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伤。”还有歉意,仿佛那一日自己开口撒谎骗了她一般。

那一日他去抢夺马匹,白榆火的掌风追至,林怀尘一时不及避开,索性想借着这一掌之力将自己远远送出,是以不避不让,生生的受了一掌。他原本以为掌风所及,不过就是气血翻滚一阵,调养数日便能无事,然而白榆火的掌力中隐含的阴毒怨厉之气,竟是他从未想到的。似有无数怨灵狠狠咬噬住自己的肩膀,冰冷刻骨的触及活生生的血肉,刹那间成为了炙热的岩浆般,直欲将肺血烤热。

他强撑着夺马而行,马匹在跑出魔鬼城的时候终于不支,而林怀尘体内的真气也已冲突激荡到极点。所幸白榆火并没有亲自追出,陇萃堂的手下一拨一拨的被派出,他虽受了伤,倒也能一一应付。强撑到瓜州境内的时候,终于遇到紫言。

后来一路回到秦州,紫言素来是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能买到马匹则买,不能则偷,速度极快,偶尔停下,他便用紫家的清凉心法替林怀尘消解那掌戾气。一路回到送灯峡,竟比洛一和紫苏还早了数日。

嘴角犹然带着笑,毫不在意的吐出“小伤”二字,却借机略微退开半步,扶住紫苏的手臂问道:“你们一路上呢?”

紫苏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紧紧拽着他的肩膀,竟是不愿离开。

“若不是绊马丝先行盯上了我们,只怕一剑微雨想要顺当的回到这里,也是不易。”洛一立在不远处,看看泪痕未干的少女,仿佛那是自己的妹妹,微笑着替她答道。

紫言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还抓着林怀尘袖口的妹妹,浓眉挑起,笑斥:“阿苏,还有没有点规矩?”

紫苏便轻轻吐了吐舌头,仔细看了看林怀尘的脸色,方才拍手笑道:“没事就好了。”

紫言直到见到妹妹,方才放下心来,谨然向洛一行礼道:“洛先生,多谢你了。”

洛一大笑,连枝间的叶子也在簌簌而动:“洛先生?紫言,我真老成这样了么?”紫言亦回他大笑:“我们不过五年未见,你觉得呢?”洛一点点头,叹道:“不错,是该服老了。”他走到林怀尘面前,“送灯峡名不虚传,果然是蕴满灵气。”

他一边低语,一边望向南崖东角的藤条,大约可以顺着攀上,一窥峡谷全貌。

紫言大咧咧的走到林怀尘身边,催道:“快进去,你这伤吹不得凉风。”

林怀尘点一点头,当先回去。紫苏轻轻一拉兄长的衣袖,低声问道:“他的伤真的没事么?”

灵透的双眼此时渗满了不安,如同被围困的幼鹿,眼见锋利的箭矢呼啸飞来。

紫言哈哈一笑,低声道:“清凉自任,亦我亦他——咱们紫家的心法,是比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还要有用。你信是不信?”

她略微点头,到底慢慢放下心来,听见兄长用暧昧逗趣的语气说:“阿苏,林怀尘不会有事。二哥我拼了不要这身武功,也绝不叫你失望。”这才心情稍好,笑骂道:“二哥,你再胡说八道,我可恼了!”又扬了扬下巴,眉眼弯弯笑道:“你快去吧,我随便走走。”

内力疗伤所费时间极长,紫苏随便吃了些口粮,想找洛一说话,却哪里找得到他?只能自己循着山谷,走走停停,不时辨认些未见过的奇花异草,转眼已是天黑。

不远处是一块极大的石头,紫苏心中微测了一下,大约站上去可见到南崖全景,此时自己心境前所未有的轻松,亦对洛一所说的“仙人送灯”奇景很是好奇,脚下轻轻一点,站在了大石脊上。

果然是仙人送灯,浓墨暮色中,只有点点莹光在远处漂浮,或大或小——大的似银盘,而小的如珍珠。似是一吹即散,却偏偏萦绕在暗色中,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像是用丝线引着,纵易自如的在空气中翩跹。

她的视力极好,即便在黑夜中,终于分辨出了那灯火缠绕的中心,恍然是一把长剑,搁在崖上。紫苏心中好奇,一步一挪,费力的向那个角落走去。

果然是一把银色长剑,剑身婉约细长,被置在一块大石底下——之前的星光点点,竟然是数不尽的萤火虫和磷火,而石头上则是一盏油灯,微弱的燃烧。她小心的蹲下身去,借着灯光去看剑鞘。

她识得那两个字——“流火”。

像是破碎的回忆被串联起来,紫苏的脑海中滑过了曾经听到洛一吟唱的歌声: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恍然如同霹雳从半空中滑过,紫苏的手指尚未触及剑身,身后已有一声暴喝:“你在做什么?”掌风疾劲,逼得紫苏心口微疼,又将她掠在一边。她怔怔的看着男子的背影,正小心的检查那把长剑,轻轻将它放回原处,仿佛那把剑是薄瓷制成,碰不得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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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sorry,昨天实在没时间了,今天把这一章补完。

写着写着,我忽然黑线,居然发现自己不会写言情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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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要激动的吼一声,江南大大的新文《荆棘王座》——实在太赞了,让我激动的泪流满面啊。

说实话,自从蝴蝶风暴后,他很久没写这种锐气飞扬、黑色纵横的故事了。这次他和沧月合写的兄妹文,终于恢复锋锐了。《荆棘》和《风玫瑰》相比较,男女风格实在太明显,呃,老实说,从这两篇文看来,男性的视角确实比女性要开阔出一大截(沧月的粉丝表拍我,嘿嘿)。一群华丽的男人们的故事,大萌啊。

只是怨念的说,又是一个坑,请容我靠一声……唉~

第捌回

第捌回

紫苏看着林怀尘擦拭那把流火剑,归位之后站起身来,连一个眼神都未投向她。紫苏咬着嘴唇,怯怯得喊住他:“喂……”

她从未见过这个男子,这样的眼神,冷然若箭,似是在看着敌人——而那时她与他并肩面敌的时候,他不过温然笑着,浑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