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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繁华(出书版)(42)+番外

朝廷败了?

皇帝亲征败了?

维桑脑子里转过这两个念头,推开门,极暖和的屋子里药香扑面而来。阿嫂双眼上蒙了白布,白布上隐隐渗出鲜红的血迹来,触目惊心。

“阿嫂,你怎么又熬夜了?”维桑小心在床边坐下,带着哭意道,“你眼睛又出血了。”

阿嫂伸出手,四处摸索着,维桑连忙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掌心:“我在这里呢。”

“维桑,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若是世子出了事……你不能瞒着我。”世子妃的脸色已经比纱布更加苍白,“你要告诉我。”

“世子妃,你可不能哭啊!”侍女在旁边急道,“大夫吩咐了,再哭眼睛可看不见东西了啊……”

“大哥怎么会出事呢?”维桑喃喃道,“阿嫂,你怎知道皇帝亲征匈奴大败了?”

手背被阿嫂用力抓着,隐隐生疼,阿嫂轻声说:“我也是无意间听到侯爷同萧让大人在说……可想问再多的,他却绝口不提了。”

皇帝真的大败了么?

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无疑是解恨的。可是又一想到兄长生死未卜,一颗心却又沉甸甸的落下去。阿爹素来不会同自己说起国家大事,那么……该找谁去打听呢?

看完阿嫂又陪着侄儿玩到了傍晚,阿爹又不在府上用膳,一入夜,乳娘将阿庄抱去睡了,维桑乖乖呆在房内,倒惹得嬷嬷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两眼。

维桑装着在烛火下看书,时光慢慢滑去,终于等到有人在窗下轻轻咳嗽一声。

她跳起来,将窗打开。

修长的身影就轻松地跃了进来,还带着一身风雪,他却不急着抖落,伸手将维桑带进怀里,温言笑着:“在等我么?”

维桑在他怀里踮起脚尖,勉力替他拂去肩上薄雪,轻声问:“外边下雪了么?”

江载初“嗯”了一声,又将她抱了许久才放开,径直去桌边将烛火吹灭了,他低声道:“别让外边瞧见咱们的影子。”

好端端一个宁王,谁见了都得肃然行大礼,此时却像一个小贼,维桑忍不住想笑,可是转念想起兄长,眉宇间笑容便消隐了。

“有心事么?”江载初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她的神情,蹙了蹙眉问。

“皇帝是不是打不过匈奴人?”维桑迟疑着问,“战事的结果如何?你知道吗?”

江载初难得踌躇了一下,不答反问:“是在担心你兄长的安危吗?”

维桑点了点头。

“皇上将他待在身边,无非是当做质子。并不会令他冲锋陷阵。”江载初沉吟道,“即便此次败了,世子也不会有事。”

“你是说,真的……败了?”维桑瞪大眼睛,黑暗中攥住他的手,“消息是真的?”

江载初默然不语。

她知道他不会骗自己,兄长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却愈发担心起来。皇帝会不会再迁怒到他身上呢?虽然这个弟弟一直呆在蜀地征粮征人,可也保不准帝王恼羞成怒,将他贬到更远的地方去。

“你不会有事吧?”维桑有些担忧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皇帝他会……”

“我不会有事。”江载初很快地回答,双手微微用力,将她横抱在床上,柔声道,“别胡思乱想。早些睡吧。”

同昨日一样,他半靠在床榻边,将她拢在怀里,慢慢地等她睡着。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柔沉,江载初知道她已睡熟,却实在舍不得放开。

昨日凌晨,他已接到密报,皇帝在关外大败,数十万军队被围歼,只剩下数千人的残兵败卒护着皇帝回到关内。匈奴骑兵气势大振,一路围追堵截,幸而土木关守将孟良率领神策军出关接应,打了场漂亮的伏击战,顺利将皇帝接了回来。

江载初自小长在帝王之家,浸淫最深的便是权术谋略,虽然并不想着要夺皇位,但为了自保,在京中、甚至皇帝身边也都有着人脉暗线,消息来得比普通渠道准确得多。他特意求取的蜀侯世子下落,却没有被报过来。

就连景云都知道,没有消息,意味着,不好的消息。

因为人若进了关,必然能见到;若是留在了关外,恐怕便凶多吉少了。

只是现如今,他又怎能这样对她说?

万一,若是有着万一的指望呢?

江载初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她的头小心放在枕上,又俯下身,在她眉心亲了亲。

许是因为怕痒,维桑在睡梦中还记得躲了躲,可是唇角微勾着,气息甘甜。

他分明是想要再吻下去的,可最后还是不忍惊动她,悄悄立起身子,翻身出了屋子。

窗外寒风凌烈,川蜀的冬日比起京师更加阴冷一些。江载初回到自己府上时,雪下得愈发的大了,黑色大氅上积了一层白雪。

他一进屋,就见景云站着等他,神容肃然。

心神一凛,江载初沉声问:“可是有消息了?”

“世子韩维巳战死,蜀地征调的三万士兵掩护皇帝入关时全军覆没。”

江载初喉间一涩,倏然间说不出话来。

景云见他脸色变得铁青,一时间也不敢说话,屋子里两人就这般相对,细弦绷紧,一触即发。

“世子怎会战死?”江载初开口时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出关时带了那么多精锐,陛下又怎么会留下蜀军断后?”

“呵,皇帝本就不会打仗。慌乱的时候做出什么都有可能。”景云讽刺地笑了笑,“他还能带着几千人回来,我却觉得很了不得了。”

江载初极缓地吐出一口气,脸色变得极为冷峻,眸色清冷得如同窗外雪景,只说了两个字:“蠢货。”

景云自小便是宁王的伴读,也深知他处境的不公,却也是头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自己的兄长、亦是当今皇帝陛下,心知他心中定然已经愤懑异常,小心问道:“殿下,郡主那边,如何是好?”

江载初却恍若不闻,只一字一句道:“世子战死的事……确定无误了?”

“无误。”景云眼神一黯,“棺木已经在回京路上了。”

“我们的消息会比蜀侯那边早上两三日,但是终归……还是会知道的。”江载初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低低道,“我去告诉她,比旁人告诉她好一些。”

景云疑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江载初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摇了摇头道:“她虽任性,却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不会迁怒在我身上。”

“殿下,我还有些担心。”景云道,“你和郡主的亲事……又该如何是好?”

江载初唇角浮起了一丝冰凉地笑,只是笑意并未浸润到眼底,冷静得近乎残酷:“景云,皇帝若不惨败,世子若不战死……我少不得要多费些功夫,请宫里的人慢慢说动。可世子死了,他便不得不将郡主指给我。”

“一来联姻是为了安抚川蜀民心;二来,明知两边矛盾日深,却将我留在此艰难之地,他乐见如此。”

景云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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