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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的一记阳光(出书版)(30)

护士面无表情的指指挂钟:“今天过了探视时间了。”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下意识的要找展泽诚帮忙:“我就在外边看一眼,好不好?”

一回头,却看见他走到另一边去了,正和那几个陌生人低低的交谈。她怔怔的站着,一片茫然。

展泽诚在片刻后回到洛遥身边:“你导师没事。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明天再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和她说话,似乎不愿意听到她拒绝,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而她只需要听他的,什么也不用顾虑。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了不经意的威严,揽在她肩头的手微微带了力道:“走吧。”

可是洛遥没动,固执的站在那里,对护士说:“那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展泽诚微微踅起眉,却没有再催她,直到洛遥的师兄喊她过去。

她迅速的看了一眼展泽诚:“你回去吧,我还想再呆一会儿。”她指了指师兄,“我会和师兄一起回学校。”

他淡淡的抿起唇,又看了一眼幽静的医院长廊,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展泽诚先走之后,那些人陆续也走了,只剩下洛遥和师兄两个人,在椅子上坐下,师兄的脸色也不好看:“真是巧,你和他们老总一起上来了。”

师兄简单的对她说了些情况。

就在下午的时候,考证工作有了重大的突破,喻老师攀着简陋的手扶架,在一根梁的根部处发现了“唐天宝十四年”的印记。在场的人不多,可是每个人都欣喜若狂。一旦确切的证明了这是唐代的古建筑,接下去的申报项目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想不到,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一队人马在勘测地形。一旁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大块地都已经圈走,说是要改建开发,连整个村落都要迁走。

洛遥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你们起争执了?”

“稍微争执了几句,然后喻老师她一急……她的心脏不大好,下午实在是太激动了,唉……”

她继续问:“是易钦么?”

其实不用师兄点头,因为她听展泽诚说起过他们公司的开发项目是在西山。她怔怔的靠回了墙上了,连下文都没有问。师兄只以为她累了,拍拍她的肩膀:“也别太担心,这么重要的发现,我们和开发商协调好,是可以保存下来的。国家法律也不允许他们擅自拆除古建筑。至于老师那边,医生说了,静养一段时间,不要太操劳就好了。”

她茫然的点点头,想说什么,可是头脑一片混乱。

恰好有人提着东西上来,问护士:“有没有一位白小姐?是外卖,客人说送到十一楼的。”

鱼片粥,一盒热好的牛奶,洛遥此时才想起自己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她捧着牛奶,慢慢的啜饮完,只想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护士无奈的看了他们很多眼,终于还是不再理会,靠着桌子小寐。而师兄再三劝说,终于还是拖着她下楼了。因为是凌晨,医院空落落的,只有急诊的灯大开着,红色好似鲜血,很刺眼。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坐进出租车,她手中一直握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展泽诚的声音仿佛很近:“我在你对面,下车。”

她望了一眼,那辆车无声的伏在暗色中,车灯打开着,映出无数落下翩跹的雪花。

第二十一章

洛遥有些无辜的说:“我也一直都不知道啊……后来知道了他是谁,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敏辰是听到过洛遥的“中彩票理论”的,于是笑着说:“不用买彩票了,真的不用了。买百八十套小洋房都够了……这机率,啧啧……”

她听到这句话,正要笑出声音来,师兄打来了电话,声音很肃沉:“接到易钦的答复了。他们的开发计划照常。村落已经开始拆迁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周开始会拆迁云初寺。”

洛遥愣了一会儿,傻傻的问了句:“师兄,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心底并不相信这个消息,于是又问了一句:“他们这么做,是违法的啊。”

师兄在文物局工作,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说:“云初寺现在还没有申请成为文物保护单位。不是文物保护单位,一旦拆迁,就不能申请原址保护,连拆迁前的测绘、文字记录和摄影、摄像这些资料工作都不必落实,不要说古建筑构件的保管。”

这句话让洛遥心底微微一沉,因为师兄没有提及别的,开口就似乎拆迁已经成了定局。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展泽诚”三个字,最后又咽了下去:“那我们就申请啊!”

电话那头声音很低沉,似乎在苦笑:“我们申请不上的。”

那时候白洛遥总还有一丝天真和执着,并不知道和有些东西相比,自己真的太渺小太渺小了。

白洛遥是在医院楼下遇到了展泽诚,他独自一人从大门里出来。她从未见他这样的神情,走路时微微低着头,似乎十分疲倦,直到她喊住他。

他在抬起眼望向她的时候,眼神错综复杂,但不管怎样,洛遥清楚的看见淡淡的抱歉,其实那一瞬间,她几乎预感到结局。

茶室的包厢很宽敞,隔音效果也很好。可是没人说话,只有茶艺师摆弄茶具发出的轻微声响。展泽诚看了一眼茶艺师,低声说了一句:“你先出去一下。”

功夫茶只进行了一半,茶艺师还是退出去了。灯光下那套茶具氤氲着暖气,冉冉散发,又消融在空气中。

洛遥低低问了一句:“你去医院干什么?”

他沉默,隔了很久,终于抬起头,一动不动的望进她的眼里:“前期的投入太巨大,董事会不同意弃建高尔夫球场。况且,高尔夫球场也是开发项目的一部分,如果它建不成,整个方案都要重做。”

他的脸色很苍白,语气尽管从容依旧,可眼底是淡淡的一圈青黑色,仿佛不曾睡好,又像被透支完了精力,掩饰不住的疲倦。

洛遥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去医院干嘛?”

展泽诚在沙发上微微动了动身子,轻轻闭上眼睛,似乎想掩去心事:“去看你的导师。顺便,告诉她集团的决定。”

洛遥不知道此时的心情究竟是不是难受,仿佛失望到了极点,任由一辆车横冲直撞的坠入了悬崖。他这样对自己说,不过就是把师兄的说法再确认了一遍而已。而展泽诚坐在对面,也失去了以往的锋锐,如同失去了骄傲的剑客。

她看着他半晌,忽然倾身去够茶几上的杯子。茶艺师走前刚刚换上红茶,此刻凉了大半,洛遥很随便的喝了一口,放开杯子,隔了桌子,去握住他的手,展颜一笑:“我知道了。其实师兄已经告诉我了。”她慢慢握紧他的手,“我没怪你,你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