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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若能重新来过(出书版)(52)

思晨犹豫了几秒钟,点点头:“那你等等。”

这次,他不顾脸上的伤口,真正的大笑,顺便拉住她的胳膊:“和你开玩笑的。”

思晨撇了撇嘴,似乎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闷闷的说:“好,那你记得吃药,我先走了。”

他看着她跨出半个身位,又出声唤住她:“明天晚上有空么?”

“嗯?”

“我带你见个朋友。”他随意的说,“来接你?”

思晨算了算时间,点头答应了。

直到她进了公寓,徐泊原才收回目光,恰好看到小叶回头,表情有些发愁:“徐总,过俩天回国了,还有个发布会,你的脸——”

大约是心情不错的原因,徐泊原只是摆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依然是在文卷室工作。思晨坐了一天,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骨头都像要散架,这才惊觉,滑雪的时候看似摔得不重,其实还是会慢慢发作。

脱了手套,从图书室出来,恰好一位同事问了句:“小唐,你男朋友来看你了吧?”

她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含糊的说:“我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约了人。”

几个同事结伴走了,而她看着街角那辆车停下来,其实相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五分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会将一切都做到无懈可击的完美。

上车之后,思晨第一反应是去观察徐泊原的脸。

纱布已经被他拉下了,伤口结了痂,还是有些灰肿。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你可以摸一摸。不痛了。”

“能咬得动么?”思晨当然不敢,“药吃了?”

“你比我姐还啰嗦。”徐泊原抚额,“刚才上车的时候怎么龇牙咧嘴的?”

思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全身都痛。大概摔得多了。”

徐泊原抿了抿唇,或许是穿了素灰细纹衬衣的缘故,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是温文。

“对了,我们去见你什么朋友?”

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以前对你提起过的。”

车子停下的地方,并不是一座很新的宅子。仿佛是一直有人住了几十年,就连榉木门上都润着浅浅的光泽。穿过小小的花圃,徐泊原摁下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是个坐着轮椅的女人,用英语说:“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迟到。”

徐泊原俯□,轻轻的拥抱她,又将礼物递给她,轻声说:“好久不见。”

思晨终于看清,这是一个东方女子,肤色很白,目光聪慧,五官虽未让人惊艳,却是极舒服的。

“这位一定是唐小姐了?”看到唐思晨的时候,Mere忽然改用中文说,“很高兴见到你。”

思晨与她握了握手,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目光清透的女子……真的和自己想象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起居室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一个高大的棕发男人一脸微笑的快步走出来,隔着Mere,拿拳头与徐泊原碰了碰。

徐泊原在一旁给思晨介绍:“我的大学同学,之前也对你提起过,Sheldon。”

Shelton极热情的拥抱了思晨,甚至用中文说了声“你好”。

Mere盯着徐泊原看了很久,忍俊不禁:“你的脸怎么了?去斗牛节了?”

他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滑雪摔的。”

这句话让Shelton夫妇都大感惊讶,Mere更是打趣说:“是么?我还以为滑雪是你唯一擅长的东西了。”

思晨抿了抿唇,促狭的朝他眨了眨眼睛,徐泊原却十分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他和Shelton夫妇是多年的好友,相处起来极融洽,但他也十分注意,始终没有让思晨觉得有隔阂。说起过往的趣事,亦总是低声向她再解释一遍。而晚餐一开始,徐泊原就将一份菜从思晨手边挪开,很自然的解释说:“她不吃黄油。” Mere忍不住笑了笑:“真体贴。”

用餐的气氛一直很愉悦。为了照顾思晨的听力,他们也尽量用中文说话,倒是Shelton常常有些一头雾水的看着三个人谈笑风生。思晨对香草鳕鱼和煎蘑菇赞不绝口,Shelton却不无惋惜,因为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没有吃到他最得意的芝士肉酱薯泥,也就不能再接受表扬了。

偶尔也会说到各自工作上的事,徐泊原对Shelton描述DAB的一个新项目,神色有些严肃专注。思晨不大听得懂,就低头吃东西,忽然就感觉放在膝上的手被人握住了。她吓了一跳,一下有些僵住,小心的看了看徐泊原。他看起来一切如常。

思晨悄悄挣了挣,他便握得更紧一些,悄无声息的一场角力。

直到最后也没挣开,她便由着她握着,直到晚餐结束。

Shelton拉着徐泊原去活动室打桌球,兴致勃勃的说好几年没打了,起居室只剩下两位女士随意的聊天。

茶具很讲究,薄胎骨瓷,描绘的是十九世纪贵族骑马狩猎的场景,里边灌注着大吉岭的红茶,浅浅氲着一层热气,香气扑鼻。

“唐小姐是艺术家吧?”Mere手中持着茶杯,显然她的一切都很好奇。

这个女子,就像徐泊原说的那样,聪敏锐利,又或许是因为经过大变,眼神却温文通透。若是别人不经意的问这样一个问题,思晨会有一种隐私被窥破的私密感。可是Mere用一种赞赏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思晨并没有觉得不妥。

“不算艺术家吧。我以前是学画的。不过现在不画了。”

Mere笑了笑:“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的气质很像画家——可是为什么不画了呢?不喜欢了?”

这一次,思晨微微踌躇了一下,她虽然可以说出自己的事……但是却有些担心对方因此而有些伤怀。

“是因为出了次意外,至今还没恢复。”思晨最终还是决定坦然说出来,只是礼貌的将目光下移了几分,没有去看她的眼神。

她们坐得很近,思晨说完,十分意外的,Mere已经探过身,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

“没什么的,都过去了。”思晨摆摆手,有些尴尬。

“我不该说起这个话题。真的失去过,才会知道有多痛吧……”她温和的说,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猜徐泊原告诉过你我的事。”

思晨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Mere微微仰着头,她是纯东方人的五官,及肩的黑发,语气更是柔和:“几年前,我出事的时候,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甚至想过自杀——可是我很感激我的先生,他放下蒸蒸日上的事业,陪了我整整半年。这半年里,我怕父母担心,压抑着的脾气全都冲着他去。可他总是笑笑,对我说,Mere,没关系。”

“后来想想,不能爬山涉水、做不成女科学家,固然是可惜。不过我也收获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有人与你一道分担,就不会失落,也不会害怕了。”

这句话让思晨觉得怅然。

出车祸的时候自己算是年轻吧,固执的不让乔远川知晓,当时未尝不是一种逃避……假若他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