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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若能重新来过(出书版)(15)

这个时代的学生,喜欢勇于自嘲的人。周遭的大笑声中,思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徐泊原有几分心领神会的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爱喝苦艾酒的女人》。唐思晨想起那副名画,同样忍不住开始微笑。

后来徐泊原还说了什么,思晨并没有记得很清楚,只知道他说得异常简短。简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不会叫人觉得是喧宾夺主,反而凸显出一力支持的诚意来。

这个男人就是很懂得在各种场合,让自己显得得体而丝毫不被人诟病。

最终到了散场时间,思晨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手机径直跳亮了,“徐泊原”三个字一闪一闪的,看来那个人终于还是厌倦了短信。

“你在哪里?”

“快到门口了。”思晨往后张望了下,一旁几个学生认出了她,低低的开始议论。

“别急着走。”他在那头笑,“我马上过来。”

或许是因为那边还有脱不开身的寒暄与应酬,徐泊原并没有“马上”过来。思晨独自一个人在礼堂门口又等了一会儿,约莫隔了一刻钟,他才从侧门匆匆而来。

“嗨!”思晨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冲他挥手,“这里!”

他的头一句话就是道歉,或许是因为走得急了,气息微微有些不稳,离得近了,拂在思晨耳边,温热得有些发痒。

“没事。”思晨体谅的说,“我宿舍离这里不远,我去把上次的衣服拿了还给你。”

徐泊原比她高大半个头,轻而易举的俯视她,观察她的神色,然后一笑:“不用急。”

“那你叫我等你……”思晨有些迟疑的问。

“一起走走吧?”他说,“不是说海大是有名的花园学府么?我还没好好逛过。”

思晨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淡淡却又不失关怀的味道,她不禁抬头,意外的发现了他竟戴上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这让他整个人收敛起了那种清贵难以逼视的气质,愈发显得雅致,仿佛是校园里年轻的副教授。

“你……是要找我聊天吗?”她慢慢的问,指尖无意识的绕着自己的发丝,“谢谢你,可是不用。”

他们正一道走下阶梯,徐泊原十分绅士的扶了扶她的腰,又妥帖的放开,字斟句酌,柔缓的说:“思晨,我想让你知道,我不需要你对我客套、敷衍——那些我都看得出来。在我面前,请你不要戒备好吗?哭,或者笑,都可以。”

唐思晨不禁仰头,满天星光弥散在这个男人一双清睿的眼中——而他将一句仿佛发誓般的咒语,清晰而动听的刻在了她的心里,自然而然,而丝毫没有迟疑。

他依然望着她,目光清明,却又深刻,似是能感知到她此刻所受的压迫感,徐泊原慢慢讲视线移开,微笑着说:“所以,请你不要拒绝,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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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操场的时候,思晨有些试探着问:“你想坐一坐吗?”

徐泊原答得很妙:“这样的天气,让人想喝啤酒。”

恰好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小小的商店。

暗暗袭至的凉风中,思晨有些惊诧的发现……自己竟然喝了整整两罐啤酒。她用指尖将头发拨回耳后,又晃晃手中的易拉罐,一仰头,眼神略略有些迷离起来:“你知道吗?乔远川那家伙,酒量真的很糟糕。”

徐泊原拿啤酒罐与她碰了碰,微笑着说:“同意。”

“还爱逞强,受不得别人激。”思晨撇撇嘴,有些不屑,“其实他不知道……喝醉了,才更出丑啊。”

“还有呢?”

还有……思晨怔了怔。她有多久没有对旁人说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关于他的事了呢?

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藏在心里,也习惯了用工作和学习麻痹自己,这样一个夜晚,这么优秀的聆听者,忽然叫唐思晨觉得卸下所有的外壳,放松的仰望天空,是个很美好的主意。

“还有就是,人家都说,分手之后要大度,要祝福对方——不过我做不到。”唐思晨有意放低了声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狰狞一些,“那个时侯我天天诅咒他倒霉。不过——他看起来,活得很好。”

徐泊原笑出声,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是么?”

思晨将空的易拉罐放下,伸手又拿起一瓶,啪的一声打开。他看着她,却没有阻止。

“思晨,知道为什么那个时侯……我希望你们再见一面么?”

“嗯?”思晨一怔。

“就是因为,远川他,过得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好。”

易拉罐倾出了一些,倒在手背上,凉得怕人,思晨抬头看着他,勉强说:“怎么会?”她原本想说:“怎么会?我见过他的女朋友……”可到底还是没有勇气,低了头,假装认真的在抹干净酒渍。

徐泊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表情上的若无其事或许只是掩饰吧?这句话,原本早就该告诉她的,而他竟踌躇了数次,直到现在才说出来——说到底,还是有私心在的。

“怎么不会?如果我说他没把你当一回事,你信么?”

思晨不语,手指却在轻轻发颤。

“他原本不抽烟喝酒,这你总知道?”徐泊原淡淡的说,“那个时侯把一切都沾了。我姐找他,都是直接去夜店的。后来总算有了些理智,渐渐的克制住了。可是又成了工作狂,胃病也是那个时侯熬出来的。我没见过这小子这样发疯,有一次,又是连轴转的一个月,我拉他去打球,说,以前你休息的日子,影子也摸不到,现在怎么了?忽然间事业为重了?”

“他只说,要是以前,我现在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火车上。”

呼吸有片刻的凝滞,毫无征兆的,有眼泪从眼角的地方滑出来,一滴滴的落在手背上。风声刮过唐思晨耳边,她觉得手忙脚乱的去擦,而徐泊原只是及时的将手帕递给她,揽了揽她的肩膀:“哭吧。假如当时觉得没哭够,现在补上。”

那是大四的时候,海大艺术系给学生们安排了外地实习,十分幸运的,唐思晨那一届学生,轮到了去敦煌临摹壁画的机会。

唐思晨算过,那将会是她和乔远川在一起之后,分开最长的一段时间。那个时侯他已经工作一年多,虽然忙,却隔三差五能见面。然而这次实习会有两个半月的时间,即使思晨不算黏人,再加上找工作或者别的原因,也……难免觉得时间太久了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同学选择放弃。确定最后的名单之前,思晨有些犹豫的打电话给乔远川,乔远川却比她爽快的多:“你想去么?”

“想……”

“那就去吧。”他没多废话,“两个半月是吧?有时间就过去看你。”

后来乔远川淡淡的说:“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

不管怎样,对于临行前满怀憧憬的年轻人来说,这不过是旅途开始前小小的犹豫罢了。他们读着数十年前一代宗师张大千西去戈壁,在敦煌一呆就是三年,归来之后画风大进的故事,豪情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