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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流水(6)

悠悠觉得自己像梦游,坐下的时候嘀咕声都没了,整个教室又安静起来,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真让人怀疑是不是真有刚才那一幕。

曾天洋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牛。”

悠悠干笑两声转过脸去,垂头丧气的望着那杯菊花茶,心想老爸说的真好,果然这几天容易火大。

干坐了一会,因为心里窝着事情,悠悠匆匆将作业做完,就蹑着脚步往后门走。

出了教学楼,一开始冲动的热血早已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些懊恼,顺路就转进报刊亭去找杂志。捧了几本大小不一的书出来时,暖黄色的路灯已经用柔和的弧度将黑暗驱逐干净。一个很高的身影在报刊亭门口对悠悠打了个招呼:“Hi”。

悠悠僵化在小店门口。

灯光下的靳知远,深蓝色的针织毛衣和淡色休闲裤,扶着自行车,嘴角都带着笑,朗风疏月,说的就是这样的神情。

“Hey!”悠悠有些勉强,拖着步子磨磨蹭蹭,那双眼睛哪里是点缀着碎钻,分明就是极亮的钻石。明眸熠熠这个词,多半会形容女子的明眸善睐。悠悠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实在毫无抵抗力。

两条长长的人影在灯光下无限拉长开,靳知远问了一句:“你下自习了?”

悠悠点点头,很尴尬,于是自觉保持沉默。

“师兄,你开完会了么?”

夜风清冷,月色如洗,似乎能荡涤开一切尘土。悠悠觉得清冷的日子,有个人一起走回宿舍也不错,即便素不相识。可是不是像这样,对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帅哥,而这个帅哥估计一点不落的看到了自己的泼辣模样。

其实施悠悠有点委屈,她平时也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小女生,只是偶尔爆发起来像火山。于是她狠狠的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身后,没等靳知远开口,忽然兴致勃勃:“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其实是自己忽然想吃,顺口就说一句罢了——

而靳知远似乎全然不觉的突兀,笑笑说:“好啊。”

如果从上往下俯视这张笑脸,肤色晶莹,睫毛浓密的在眼下投上了淡淡一层阴影,她正仔细的趴在冰柜边挑选:

靳知远拿了两盒香草味的冰淇淋,脚步比悠悠略快些:“你去外边等着。”

悠悠“啊”了一声:“说好我请你啊!”

他头也不回:“你喊我一声师兄,怎么能不请你?”

等到出了门,靳知远将冰淇淋递给她,悠悠手指才触到冰淇淋,忽然觉得不对劲,一片冰冷,手指便微微向后一缩。

他扬起眉看她:“怎么了?”

悠悠低头看到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明明也常常在阳光下踢球训练,就是不像曾天洋那样,晒成黝黑的小麦色。她说了句没什么,接了过去。香草的味道是近乎优雅的恬淡,闻着总是有轻薄的甜味,悠悠一口口吃着,此时面对面坐着,第一次看清了对面男生的模样,线条明晰的轮廓,整理得清爽干净。

刚刚过完的黄金周,悠悠整个寝室一起出动,去了文都市的三廷山玩,悠悠随口说了一句,靳知远立刻轻笑起来:“我家就在文都。”露出的牙齿洁白整齐得完美。

将一盒冰淇淋吃完了,悠悠才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发凉,其实在打开盒子的时候她就后悔了。今天情绪激动,她竟然忘了这几天并不能吃太生冷的东西。吃完片刻,已经不只是发凉了,就像一把小剪刀一段段的在绞着小腹,脸色也微微发白。

靳知远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两个盒子:“我去扔了。”

悠悠全副精力正在克制腹痛,“嗯”了一声,坐着不动。

塑料椅子坐得久了就有些发热,悠悠看着靳知远走回来,很不愿意动动身子站起来。

“走吧?”靳知远的自行车就靠在一边,于是扶了车子等她。

悠悠咬牙站起来,可是每牵动一下身子,似乎就让人狠狠的踹了一脚。大概脸色苍白的连靳知远都看出来了:“你怎么了?不舒服?”

“冰淇淋太冷了吧……”悠悠连装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话说得有气无力:“肚子不舒服。”

靳知远愣了一愣,伸手就去扶她手臂:“去校医院。”隔了片刻,似乎恍过神来,踌躇了一下,“还是送你回寝室吧?”

他的手隔着薄薄的衬衣,温暖得让悠悠想起床上的热水袋。

靳知远低头仔细看了看悠悠的脸色,悠悠勉强笑了笑,到底看清了他的眉峰微皱,双眼也不再是璀璨生辉,沉默的看着自己,倒像带了一丝忧心。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靳知远的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真的没事,师兄。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悠悠摇了摇头。

他很快放开她的手臂,只说了句:“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靳知远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手里买了些东西,有些歉意的对着悠悠笑了笑:“我的车没有后座,你好些了么?”

施悠悠后来一直记着这个夜晚,夜风微凉,他替她拿着包,慢慢陪着她走回宿舍。靳知远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时不时会低头看看她的脸色。月色如水,他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也是带着如水怜惜的。悠悠当时并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她只是觉得一阵阵的难受。以至于在以后的回忆里,这样绽放开的青春里,总也带了阵阵的痛楚。

到了宿舍楼下,悠悠说了句“师兄再见”,转身就要走,靳知远极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好休息。”

其实从小到大,很多人只要和悠悠熟悉,都会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发,就连曾天洋有时候也拍她的脑袋。然而这一刻,悠悠肚子一阵阵痉挛的疼痛,却好像有股暖流从胸口缓缓升到了脸部,她低着头,什么也没说,直接冲上了楼。

爬上床的时候悠悠脸都白了。周夏阳把热水袋递给她,又替她拿书包里的杯子,翻出了一带红糖:“你又买红糖干什么呀?这里储存了很多还不够喝?”

悠悠窝在杯子里,腹痛就缓了很多,迷迷糊糊的说:“什么红糖?”

时间还早,悠悠小睡了一会,再醒来时看看时间,才刚熄灯。另外三个人还没睡,压低了声音在讲话。曹立萍问了句:“你们后来在哪里开会?”

杨秋敏忍住笑,低声说:“你们那个教室占不成他们又去了隔壁,隔壁看样学样,也不肯让——谁让他们不去借教室?后来在教师休息室随便开了个会就散了。”

悠悠肚子不疼了,却不由自主的在被窝里缩了缩脖子。

悠悠长叹了一口气。

“醒了?”杨秋敏安慰她,“你又不是学生会的人,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以后见面当空气。”

“唉,刚才更尴尬的是我还遇到靳知远。”悠悠忽然想起临走时靳知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情有些复杂,就像小时候表哥作弄自己,在一杯冰了很久的雪碧里加了一勺白醋。

“靳知远?”杨秋敏说得兴奋,居然翻身坐了起来,“悠悠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