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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唱衰你(56)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听,即便要说话,也十分简短,毫不掩饰此刻的焦躁:

绕过I&N大楼,罗嘉颀索性摘下了耳机,将电话仍在了后座上。

明显的一声闷响,大概是手机落在了后边的羊毛垫上,沈夜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罗总……”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松自己的领口,又不耐的拉了拉领带。

一路上都是沉默,沈夜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也希望他一直就这么沉默下去,什么都不要说。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其实……她连自己之前做了什么都是浑浑噩噩。

直到窗外他在一个路口转弯,方向渐渐有些不对。

“这是去哪里?”

他只是答她:“先不去你家,现在不是很方便。”

沈夜有些讶然的看他一眼。

“那边可能会有记者。”

罗嘉颀侧身看了看她,语气温和镇定:“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

沈夜没有说话,愈发的抿紧了唇,午后的阳光落在睫羽下,眸色深漾,情绪莫名。

车子在宜春路一座老宅前停下,自动门打开,罗嘉颀径直驶进了花园,停在檐廊下。

“这里是?”沈夜还有几分迟疑。

“我家。”他简单的说,“你先去整理一下,别的一会儿再说。”

宅子不算新,却收拾得整洁干净。沈夜被阿姨带去了二楼的浴室,

罗嘉颀重新走到门外,拿出落在车子里的手机,看了看数个未接来电。

“罗总,小沈还好吧?”这次打来的是陈苒,“东西已经查过了,就是一瓶清油。那个女人神经有些问题,已经被送走了。”

他踱进客厅,在楼梯边顿了顿,继续往上走。

“还有……下午到场的媒体也有些棘手。”陈苒慢慢的说,“并不都是I&N旗下的,今天发生的事,想要控制……恐怕还是有些问题。”

罗嘉颀嗯了一声,一步步踏在厚实的漆木地板上,扣扣的声响在偌大的房子里回荡,清晰空落,叫人觉得心惊。

“刚才那边拿出了应急方案,让我问下您的意见是什么。”

“你说。”客房的门半开着,看得见房内浴室的门关得很紧,水声淅淅哗哗的传出来。

“……如果不能把媒体的注意力从这件事上转移开,对于我们这次的收购是很不利的。前一阵娱乐城和影院的职工就因为担心裁员,去市工会闹过事。这个新闻如果再炒一炒,只怕阻力会更大……”

罗嘉颀靠在门口,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低声说:“结论呢?”

陈苒轻轻咳嗽了一声,觉得这句话很难开口。

“说吧,不用顾忌什么。”罗嘉颀淡淡的说,

“那个……今天在场的人都对你和小沈的关系很好奇……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舆论导向偏一偏,关注的焦点就完全不一样了。”

罗嘉颀脸色沉了沉。

“罗总?”陈苒在电话那边尴尬的住口,又喊了一声,“罗总……”

浴室里依然有着水声,可分明还有一种声音在冲击罗嘉颀的耳膜。他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慢慢的靠近。

是哭声么?

小丫头或许是以为有着水声遮掩,才敢哭得这样肆无忌惮……是在后怕?

罗嘉颀有些失神的微微低了头,阳光从露台一直照进来,落在他的脊背上,僵硬的身姿拉出一道黯淡的长影。

手机还在不依不饶的震动,这次是厉宁打进来。

他到底还是接起来。

厉宁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一丝不稳:“罗总,要不你试试和沈夜谈一谈,看她能不能接受?”

罗嘉颀抿起唇角:“这件事晚点再说。”

“这件事实在等不起,我们不能被动——”

他没有听完,挂了电话。

沈夜从浴室出来,拖着绵软的拖鞋,走到卧室外的走廊边。长发还在滴水,却并不觉得冷,或许是因为空调打得很足,又或许是窗外阳光造成的假象。

宅子不大,从扶手往下看,就是客厅。

罗嘉颀站在窗口,许是角度的关系,叫她看见清隽的侧脸,而指间是一支燃着的烟。

微白的烟雾袅袅的弥散开,隔了那么远,竟让她觉得有些清冽与微呛。

时光静谧微凉。静得仿佛一幅黑白素描。

他指间的那支烟,并没有积下多少灰,此刻却扑簌一声,掉下了一截。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仿佛画家在临摹的时候忽然断了笔力。

阳光中最细微的分子抖落在罗嘉颀身畔,沈夜定睛,这个自己见过的、最英俊、最冷静的年轻男人,右手竟在微微发抖。

“婷婷……”他毋须转身,却自然而然的发现了她的存在,声音暗哑低沉,打破了此刻的沉静,“我一直在想,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50)

沈夜没有说话,其实她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室内温暖如春,可她随着他的心境,仿佛一下子萧索下来,又分外的怀念浴室里的温度。

她将水温调到最高的那一档,每一缕水蒸气从肌肤上流淌而过,都会带来轻微的战栗感,烫得近乎刺痛。她扶着光洁的瓷壁,慢慢的蹲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热水顺着长发蜿蜒,在背脊、胸口划出水痕,她克制不住的开始流泪。不为什么,只是害怕。

直到指尖的肌肤都被水浸泡得皱巴巴的,才知道时间过去了很久。浴室里全是蒸腾的白雾,她湿漉漉的踏在地巾上凑近了镜子,伸出手指,拭了拭沾满细微雾气的表面,看到一双眼睛红肿狼狈。

镜子里模糊倒映出的人影,正用力的咬着唇:“沈夜,你为什么想到要去救他呢?”

是啊……即便现在,她还是在想,为什么要去救他呢?

这么一分神,罗嘉颀已经走了上来,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缓缓的挪移她微肿的眼睛上。

果然是哭过了……有着一级楼梯的高度差,他的视线略高于沈夜,心底仿佛被某种情绪焦灼而过,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抚她的脸颊。

沈夜迅速的后退了一步。

他的指节微屈,依然伸在半空中,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眸子在瞬间黑如陈墨。

她的表情仿佛是看着猎人的小兽,有些防备,也有些仓惶,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唇上。他锋锐绷紧的唇线微微一扯,她本以为他会说一句“谢谢”,可并不是的——罗嘉颀的声音如同刚才那样暗哑,却说了另外三个字:“对不起。”

沈夜一怔,随即勉强笑了笑,有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会对我说句谢谢。”

罗嘉颀没笑,许是侧着角度的关系,眉眼分外的深邃,良久才说:“我不想对你说谢谢。”

沈夜的笑容滞了滞。

他又踏上一步,和她站在同样深色原木地板上,离得这样近,一低头,看得见她净瓷般的肌肤和微卷的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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