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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唱衰你(49)

夜晚的空气冻冻的陈铺开,仿佛是寒霜,又仿佛是水果布丁上的一层椰子粉。摩天轮正以均衡的速度转动,折射出糖果般的光圈,融融的像是恋人颈间甜蜜的项链。

罗嘉颀将自己的大衣脱下,裹在她肩上。

“不用。你不冷么?”她想脱下来还给他。

他只穿着衬衣和铁灰色的毛衣,却用双手捂着她的肩膀,微微抿了唇。

她只能随他。

“要不要坐摩天轮,或者海盗船?”

“不要。”沈夜缩了缩脖子,“我想喝热可可。”

他微笑:“我去买。”

游乐园里的星巴克装饰得像是童话小屋一样,罗嘉颀拿了钱夹付钱。沈夜站在他身后,看了一眼,笑吟吟的说:“你钱夹里放的是心怡的照片吗?让我看看可以么?”

他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钱夹,表情有些尴尬:“不是。”

“哦。”电光火石的瞬间,沈夜忽然隐约猜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讷讷的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只说,“对不起。”

罗嘉颀沉默了片刻,忽然微笑:“给你看也没关系。”

他取出来,在指间夹着,缓缓的推到她的面前。

沈夜在倏然间失去了勇气。

她别着头,过了许久,终于转过来,低头看了一眼。

一寸见方的大小,不是照片,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

她知道是哪本杂志,也知道是谁拍的,更知道这是谁。

年轻的女孩子靠着窗户,眉目灿烂的冲着镜头微笑,身上的红色衬衣看上去鲜活明亮。

“我一直嫌它太小了。”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两杯饮料,神色自若的微笑,“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给我一张大一些的呢?”

沈夜没有说话,一直走到门口,风骤然卷进来,身上的羊绒大衣并不能替自己遮去任何寒凉。她忽然有些心惊胆战,这个男人……正在给她越来越多的意外。而她……渐渐觉得承受不起了。

“罗嘉颀……”她有些艰难的开口。

她头一次叫他的名字,罗嘉颀的眼睛里倒映着滢润的漫天星光:“什么?”

“谢谢你对我的……好感。”她顿了顿,有些结巴,“可是我心里,一直有别人。”

星光渐渐的黯淡,黑云蔽住清朗的夜空。远处的摩天轮停了下来,而过山车夹杂着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呼啸而过。

他简单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之所以一直没说,是我不好。我有点虚荣。”她转过脸,不去看他的表情,“对不起……这是我给你的答复。”

(45)

冷风卷拂得唇角都僵硬起来,笑意彻底消散在冰凉的夜里,罗嘉颀简单的说:“回去吧。”

背后霓虹绚烂。花车一辆辆的开过,尖叫声,口哨声。烟火腾空,墨蓝的天幕上大朵大朵鲜花盛绽。

光线忽明忽暗,色彩万般变幻,拉长了两道寂静的影子,一路沉默的走向停车场。

罗嘉颀发动了车子,重重踩了油门。

车子性能良好。沈夜听那个在汽车杂志的同学说过,从0加速到每小时100公里,似乎只要几秒钟的时间。那个数字她记不清了,只是此刻深切的感受到,因为惯性,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了椅背上。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耳朵里有奇怪的失衡感,接着胃里又开始不舒服,沈夜忍耐着,侧头望向窗外。

窗外滑行而过的景色并没有缓解不适,巧克力的味道一口口的泛上来,她抓紧了泰迪熊的手臂。

那股味道已经滑到喉咙的时候,她不得不有所表示,于是侧身看他一眼。

也许是落进来的月光有些惨淡,他发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一怔之后,放缓车速,直到停下。

已经来不及说什么了,沈夜打开车门就冲出去,弯下腰,吐得天昏地暗。

身后车门啪的一声被甩上了,接着有人走过来,轻轻拍着自己的背脊,力道不轻不重。沈夜浑身一激灵,一下子止了吐,只是疲倦的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的地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他依然递手帕给她,这次是黑色的底色,银白条格,内敛稳重。

沈夜没接,她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很快的擦了擦,低声说:“不用,我自己有。”

路边有垃圾桶,沈夜直起身子走了几步,想把纸巾扔掉,也不动声色的摆脱背后温暖的手掌。

可身后的人大步的走上来,在她之前,将那条她没接的手帕扔了进去,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上车。

帕子被仍在一堆秽物上,鎏银格子在黑暗中分外的奢华。沈夜愣在那里,直到身后的车子里有人不耐烦的按了按喇叭。

她坐上车,可罗嘉颀并没有开车的意思,就这么坐着,仿佛黑暗中的一座雕像。

她想起那块手帕,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不由自主的开口:“罗总,你这样……”

“我怎么样?沈夜,我的心意,你在乎过么?”他有些淡漠的接口,“既然你不在乎,留着还是扔了,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听她说“对不起”,其实罗嘉颀心里并不意外,他甚至乐观的在想,幸好自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打算,就这样耗下去,未尝不是一种等待收获的乐趣。

真正激怒自己的,是她一句 “之所以一直没说……我有点虚荣”。

罗嘉颀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在她看来,不过是如何抵抗虚荣的自我挣扎。她冷静的看到外在的一切,金钱或地位,独独忽视了内里。

所以,他是该感谢她的诚实么?

沈夜没接话,又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揽紧了膝上的泰迪熊。

窗外竟开始下细雪,薄薄的冰棱细细密密的贴在车窗上,六角形,纤薄透明。只要轻轻呵一口气,大约就会融成透明的液滴,仿佛从来不曾从云间散落下来。

她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去数到底有多少落下来,又有多少很快的消逝。直到身前那个庞大柔软的玩偶被人扯开,直接仍在了后座。

他欺身过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简单的重复了一遍:“我在和你说话。”

罗嘉颀抿起唇的时候,眼睛会变得细长而深邃,那里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着,而她毫无疑问的,将会被挟卷其中。

“你要我说什么?你说会等我的回答。我给你回答了,是哪里做错了么?”沈夜低声说,“如果你是觉得我浪费了时间,那么我想说,花半个月的时间来考虑……其实并不算太长……”

“我不想听这个。”他的声音愈发的冷漠,“说说那个人吧,你心里那个人。”

“罗总,这个人和你无关。我并不认为说起他,会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丝毫的改变。”沈夜的语气渐渐的变得生硬,她甚至很快的看了他一眼,这一次,眼神里全是毫不退让。

呼吸声起起伏伏,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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