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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唱衰你(31)

果真有些发热。

“发烧了?”他怔了怔,抚在她额头的修长手指慢慢的下移到脸颊,下意识的唤了一句,“婷婷?”

眸色中光亮明灭不定,这样遥远的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仿佛回到那一年的花坛边,自己漫不经心的问身边看起来乖巧的小女孩说:“你叫婷婷?”

那时她眨了眨眼睛说:“婷婷是爸爸妈妈叫的。”

罗嘉颀将文件仍在一边,打横抱起她。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头轻轻一歪,脸颊贴着自己胸口。明明隔了薄毛衣和衬衣,可她身上的热度这样炽热的透过来,一直渗透到自己胸口的地方,让他克制不住的抱得更紧一些。

走出了一步,他终于忍不住俯身,很慢很慢的贴近,直到看得清她额角的青筋,直到看见她微翘的唇角……然后,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再轻不过的一触,大约就像是柳絮轻轻掠过吧?

可罗嘉颀很快抬起头,心跳得那样快疾、那样迅猛,几乎让自己产生忐忑不安的错觉:会把她吵醒么?她会发现……自己趁她生病偷亲她么?

沈夜醒过来的时候,头一件事,就是找水喝。

床边恰好搁着一个干净剔透的玻璃杯,屋外的光线隔着并未拉全的窗帘落进来,在杯沿折射出几颗如钻石般闪亮的光斑。

她捧着杯子大口大口的吞完水,又低下头揉了揉额角,瞥到腕表时间的时候,怔了怔,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么?那……这是哪里?

嗓子渐渐的被温水舒缓之后,她皱着眉打量这件异常宽敞的卧室……或者说,休息室。

自己躺着的床是货真价实的king size,被套是灰色的,整个房间也是灰黑色调——布置则更简单,书橱、沙发、床而已。

这样的风格,很容易叫人想起了那个人的办公室。

她眯起眼睛看看一旁的椅子上,自己的外套挂得服服帖帖,身上……只穿着衬衣和套裙,甚至颈间的纽扣也被松开了两颗。

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听见门锁扭动的声音,于是下意识的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罗嘉颀穿着深蓝色羊毛坎肩和浅灰色的衬衣,身影清瘦而挺拔,出现在门口。

他的脚步很快,一眨眼的时间,已经俯下身,微凉的手探在了她的额头上。

沈夜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他浓黑的眉毛轻轻迭了迭,片刻之后,却有些释然的微笑:“没烧得更厉害。”

“我……这是哪里?”她张了张嘴,忽然发现他靠近的时候有一种淡淡的薄荷香味,有些调皮的钻进自己的鼻尖,给干裂得像是旱田一样的嗓眼添上了一丝舒服的凉意。

“外面就是我的办公室。这——算是我的休息室吧。”他笑笑,像是预料到她会这样问,“不过你现在得起来了,我们去看病。”

他起身去给她拿外套,转身递给她的时候,目光从上而下,落在她微开的领口上——那是他亲手解开的,就在他将她放在这里、又离开之前。明明自己只是好意,想让她睡得舒服一些,可是……当时的感觉很怪异。就像是自己在偷偷做坏事一样。

“罗总……“沈夜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的领口,蓦然间红了脸,有些尴尬的提醒他。

“哦。我出去等你。”他收回了目光,又有些迟疑的看了她一眼,“你能走出来么?”

“呃……”尽管有些头晕,沈夜点点头说,“可以的。”

他侧身要离开的时候,沈夜手里抓着自己的小西服外套,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罗先生——”

罗嘉颀没有回头,可这样的语气,他早就熟悉了。

她要拒绝自己、或者刻意摆出疏离的姿态的时候,声音会比往常低一些。就像现在,他打赌她的下一句是“其实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或许是没心思和她绕着弯儿玩捉迷藏,又或许只是担心她的身体,罗嘉颀觉得屋子里有些闷,下意识的去扯领带,又突然发现今天没有系领带。

扯空的感觉并不好。

他将手插回口袋,连名带姓的叫她:“沈夜。”

沈夜抬起头。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觉。”

(31)

微微驻足了一会儿,罗嘉颀没有等到来自身后的任何反应。他不再停留,径直带上门。轻轻的声响在这个寂静的空间回荡。

薄薄的门板隔离了彼此,罗嘉颀不无自嘲的想,大概是被她若有若无的迟钝憋了太久,以至于到了刚才突然无法忍受……否则,他更愿意选择一个美好的时机来袒露心迹。

至于现在,他们都需要这样冷静的时间,哪怕只是几分钟。

坐在办公桌后边,罗嘉颀抬眸看着自己熟悉的一切,仿佛这样能平复自己混乱的心境。

他在大学里曾经辅修心理。这个经历让他在后来的工作和人生中受益良多。和不同的人交谈,揣测他们的想法,都不是难事。因为剥蚀开自己的感情,冷静的看待事物的时候,心理知识无疑是最锋锐的利器,可以轻易的击中对方任何弱点。

可这些人里,不包括沈夜。

因为只要与她相关,他无力、也无法抽身。

沈夜……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大概在想着如何拒绝自己吧?罗嘉颀唇角的微笑有些僵硬。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不自信的时候。日常的种种,比如视线碰触时的躲避、刻意公事公办的语气——这些特殊的待遇,实在不是好兆头。

十分钟了,还没出来。应该没有脆弱到已经在里边晕过去了,罗嘉颀忍住进去看一眼的冲动,又随手拿起一本杂志。

只看了一眼封面,就听见休息室有了动静。他下意识的把杂志往旁边一搁,站起来说:“好了?”

沈夜的声音异常的镇定,没有逃避,也没有躲闪,只是静静的说:“我可以下班了么?”

“可以。”他也站起来,不着痕迹的从她紧紧抓着门把的纤细手指上移开,又拿了车钥匙说,“去医院吧。”

再退一步就靠着门了,沈夜仰头看着他,又咬了咬唇。

“不要咬了,嘴唇要裂开了。”他笑笑,“刚才那句话,你当作没听见吧。”

“我……”沈夜无力的松开手,又咳嗽了几声,“知道了。”

深色琥珀般的眸子流连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心底不是没有失望的,罗嘉颀深呼吸了一口,将那些异样的情绪卷开,依然耐心的说:

“你病得这样重,就算是朋友,我也该陪你去医院看看。或者我送你过去,到了那里你再叫朋友过来陪你。你觉得呢?”

片刻的静默。

“哦,好的。”沈夜低了低头,头发凌乱的披在肩头,露出隐约可见的、白玉般的后颈肌肤,“麻烦你了。”

罗嘉颀摸了摸鼻子,走在她身后,忽然有些无奈的想笑。

怎么会成了这样?

刚才,自己算是表白了吧?可是,她好像冷处理了。

冷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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