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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尘三昧(出书版)(45)+番外

没了钱,也叫不到出租车,就一个人走着,阳光把自己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因为热,很快出了汗,觉得不舒服,又很黏。

走到四方路的时候,已经满脸通红。阳光那样强烈,她几乎觉得自己要中暑了。施工场地的外墙上延续着嘉业一贯的广告风格,大幅的画卷精美,展示着这个未来高档社区的美好生活。会像大师笔下那样:流水潺潺,圆荷点点。美丽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漫步在藤架之下。老人们偶尔从高楼中出来走动,幸福安详。

她无法想象,就在刚才,还看到那样一对老夫妇,吃的可能是捡来的剩菜,孤苦无依,住着棚房。而他们的隔壁,是一对年轻夫妇,尿布就在露天晾着,一排排的,让空间更加逼仄。

她最后望了一眼,“嘉业公司荣誉出品”这几个字,金晃晃的,像是狠狠的烙在了自己心上。

把钱包里所有的钱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没了钱,也叫不到出租车,就一个人走着。阳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因为热,她很快出了汗,觉得不舒服,又很黏。

走到四方路的时候,她已经满脸通红。阳光那样强烈,她几乎觉得自己要中暑了。施工场地的外墙上延续着嘉业一贯的广告风格,大幅的画卷精美,展示者这个未来高档社区的美好生活会像大师笔下那样:流水潺潺,圆荷点点;美丽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漫步在藤架之下;老人们偶尔从高楼中出来走动,幸福安详。

她无法想象,就在刚才,她还看到那样一对老夫妇,吃的可能是捡来的剩菜,孤苦无依,住着棚房。而他们的隔壁,是一对年轻夫妇,尿布就在露天晾着,一排排的,让空间更加逼仄。

她最后望了一跟广告,“嘉业公司荣誉出品”这几个字,金晃晃的,像是狠狠地烙在了她心上。

一直走到楼下,忆玮才想起什么都忘了买。冷气逼散了燥热的感觉,她摁下电梯的按钮,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不安,几乎能击溃自己的意志。她麻木地看着小小的楼层数字在不停地跳动闪烁,然后“叮”的一声,停在了某一层。

陆少俭在家,看她失魂落魄地回来,满脸是汗,有些不满:“你不会打个车吗?”

她想都没想,换了拖鞋就说:“没钱了。”

陆少俭眉毛一扬,带了笑意看着她:“钱包掉了?”

忆玮没理他,扔了包就去浴室。舒服的温度,宽敞的房间,大屏的电视,松软的沙发,连厨房都因为钟点工的定时打扫而一尘不染,他给自己提供了多么好的环境啊......

她静静地站在了镜子前,看到自己脸色狼狈苍白,可能真是热了,又有些晕眩。

此刻躲进浴室洗澡,她只是在逃避吧?逃避一直想问的问题,于是站在这里,和自己对视,试图寻找勇气吗?

洗完澡回到客厅,陆少俭替她倒了一杯温水,就搁在茶几上,然后拿眼神瞥她,“快喝。”

忆玮心不在焉地接过,抿了一口:“工地上的事处理完了吗?”

他笑了笑,很舒心:“嗯,解决了。”

她喝不下去了,动作滞了滞,“嗯……是什么事?”

陆少俭才要说话,手机在沙发上剧烈振动起来,他俯身拿起来,“王局?”

“对。已经没事了。昨天开始就没来闹。”

“好的,真是麻烦您了,下次安排个时间,一起吃个饭。”

他气定神闲地挂了电话,然后十指交叠着,姿态优雅,“你刚刚说什么?”

忆玮的手轻轻一抖,半杯水泼出来,沙发的靠垫被打湿了,一片死灰色。她匆忙地站起来去找纸巾,然后低声说:“没什么。”

菜都忘了买,忆玮问陆少俭:“晚饭随便吃点吧?”

陆少俭看看时间,起身去拿外套:“不用,我约了人吃饭。”又见到她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忙着哄她:“很快就回来,坚决不喝酒。”

忆玮勉强笑笑,“我管你那么多。”

陆少俭走上几步,抱着她的腰,在她脸颊边吻了吻,叹气:“我也不想出去。”又很快放开她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就约谢浅容她们去吃饭。”

他出了门,屋里愈发寂静。忆玮坐了一会,拨电话给方采薇。

她们约在一家咖啡店。方采薇只要清咖,见忆玮这样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

忆玮笑了笑,扯了个话题:“这么晚喝咖啡,你不怕失眠,?”

“以前在国外拿咖啡当水喝,早没兴奋的感觉了。”她放下杯子,一脸试探,“你怎么了?肯定是有心事。”

桌上的那簇小小的烛火,不知怎么回事,被服务生走过的气流一带,无力地闪烁几下,啪地熄灭了。

方采薇听完忆玮的叙述,脸色凝重起来,默默拨弄手里的杯子,然后问:“你确定了?他们公司真的这么做?”

忆玮沉默,似乎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才说:“我真的不愿意这么想他,可是……”她想起了那个电活,那个精明冷血的商人,怎么会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连方采薇安慰她的话都那么无力:“我觉得小陆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这么做吧?”

黎忆玮仿佛被这一切激发了内心的强悍。她来这里,并不是要找人分享秘密,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生活。她镇静地抬起头说:“采薇姐,你不用安慰我。我找你,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方采薇有一瞬间微窘,然后一挑秀丽的眉,低声笑着:“对不起。我敷衍你了。”旋即,她说,“你能做什么?你并不是记者,没有揭开黑幕的义务。”

忆玮不说话,奶茶香气浓郁,她捧在掌心,暖暖的,很舒服。

方采薇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她清楚地知道忆玮的想法。她敬佩她,又替她担心。

“你比我年轻,还有冲劲,有气魄。你知道吗,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子,觉得理想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东西。可是后来,费邺章第一个说我错了,再后来,他不在我身边,又发生了很多事,我也彷徨起来,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现在,我写诗,连和学术沾边的事都很少做。我只希望写出干净纯真的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是也算一种逃避?”“忆玮,我知道你找我的意思。你不想就这样让这件事过去,你想为那些弱势群体做些什么,可是又担心这会影响你自己的生活,因为你爱陆少俭,也不希望他真的那么冷血。是不是?”

忆玮几乎隐藏在黑暗中,无声地点头。方采薇将她的心理抽茧剥丝,她反倒是慢慢下定了决心。那种勇气,像无边汪洋中一座岛屿,因为潮汐的起落,一点点地浮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