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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尘三昧(出书版)(20)+番外

费邺章笑了笑,亦站了起来:“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他连称呼都改了,“小黎,明天还是好好休息,不用急着来上班。”忆玮点点头,送他出门:“老大,你慢走啊。”

等他一走,陆少俭的脸色立刻变得极难看,像是黎忆玮欠了他几辈子的钱:“你什么时候去的医院?”

“凌晨和下午,发烧了。”忆玮继续坐下喝汤,又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你刚才有病啊?干嘛拿出那副样子来?”

“你发着烧就一个人去医院?也不找人陪你?”陆少俭冷着脸坐在她面前,探过手去试她额头,“退烧了没有?”

忆玮没有避开,他的手凉得惊人,放在自己额头上倒是很舒服,含含糊糊的就说了句:“又不是像上次那样不能走路,我怎么就不能自己去医院了?”

陆少俭的外套还搁在沙发上,他站起来向她伸手:“钥匙给我。”又有些不耐烦:“快点,我帮你去买点吃的,都病成这样了,还吃些乱七八糟的。”

忆玮没吭声,找了一串钥匙给他。他出门前再回头看一眼,她的身子这样单薄,脸色更是白得没一点血色。那天自己明知她把伞落在自己家里,却几乎带着恶意看她冲进雨里,如今弄成这样,却又难受自责。忍不住又关照她:“你不用管我,去睡觉吧。”

这一觉睡的绵长而安心,忆玮半夜口渴的时候醒来,床边搁了一盆水果。西瓜利尿清火,红红的果肉已经被舀了出来,叠成了小山的样子。她在台灯暖暖的光线下忽然有些失语,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其实因为病着,吃什么都是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可偏偏这一口,甜得几乎嘴角沁出蜜来。

第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敲门,忆玮耷拉着眼皮把门打开,才知道如今连早餐都有外卖了。真是什么世道啊……有了钱还真能足不出户。她接过食物,往桌上一搁就继续睡觉。直到被人从床上拎起来,一张男人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不过迷迷糊糊的觉得还挺好看。

“快起来,去医院。”

忆玮伸手挥了挥,不乐意:“我不去……下午再去……”

陆少俭让她坐起来,好声好气的说话:“下午我还要开会,就上午这段时间有空。乖,起床了。”

黎忆玮愤愤的想,昨晚这人当着费邺章的面,多么温柔款款,如今还要一个病人迁就他的时间表。一想起这个就没好气:“还不如我自己去。”

陆少俭坐着等她把热过的粥喝完,笑眯眯的也不发脾气,像是在逗宠物:“你是病人,我不和你计较。”

此刻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打在他的身侧,如浅浅的灯光,微微柔和了他五官的线条,更显得英俊温柔了些。只是左脸颊上一条淡淡的褐色痂线,像是没擦干净的泥土,忆玮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都不把脸洗干净?还是摔了一跤?”

他不自觉的去摸了摸,淡笑不语。

她终于记起来是怎么回事——可如今他又这么光明正大的坐在自己屋子里——只能皱了皱眉,又看了看他,叹气说:“算了,反正和你吵架那么多次,我也不姓黎很多次了。”

陆少俭慢悠悠的说:“你也别太担心。就你那个干瘪的身材,我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忆玮喝完最后一口,自得其乐的说:“那最好。你快把钥匙还给我,不要擅闯私宅。”接过钥匙,还不放心,狐疑的问他:“你没瞒着我去配了一把吧?”

他眼神微微一冽,下巴的线条一紧,似笑非笑:“我真是闲到家了。”

坐在医院里输液,黎忆玮也是不安分。大概是真的快好了,也能折腾了,一会儿竟然想喝可乐,千方百计支使着陆少俭去买。陆少俭在看文件,没空理她,伸手把她那只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弹开。

过了一会,他静静的转过去,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黎忆玮,我真怀念那时候你得了咽喉炎,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不知道多清净。”她是得过,在校医院做治疗,需要把一个管子含在嘴巴里,不断喷进去药水消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陪自己的人,张口结舌却说不出一句半句的话来。

忆玮讪讪笑了笑:“那你去不去啊?”

陆少俭收了笑:“想喝可乐?好啊。先答应我一件事。”

他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反而一本正经的问她:“我认识《书简》和《求学》杂志的主编,哪天一起吃个饭吧?”

她当然知道这两本杂志,大名鼎鼎,于是一愣:“什么?”

“你喜欢哪一家?”

忆玮沉默下来,本来还半开玩笑的拉着他的衣袖,此刻悄无声息的缩回手去,却反而被他一把扣住,挣也挣不开。

她任由他握着,因为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大约是想开个玩笑缓缓气氛,于是微笑:“你不是很能耐么?干脆帮我办家杂志吧?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握着她的手一松,复又攥紧,扣得忆玮手指生疼。然后陆少俭抬起眼,语气平静:“这是你说的。”

忆玮一怔,有一丝长发落下来,清清亮亮的目光就从发丝的后面流转出来,语音清脆,分外的清爽:“我开玩笑的。我们的杂志虽然刚起步,可是也不错啊。”

陆少俭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流连在那一块乌青的肌肤上,声音沉沉:“我不是开玩笑。”他顿了顿,“我不喜欢你和费邺章在一起。”

辗转流年,光阴如斯。其实两个人兜兜转转,那么多的争执,最后是绕道而行也好,不了了之也罢,说到底,却总还是有个死结在,避都避不开。

忆玮倦得想捂上脸,才发现连手都抽不出来。于是一用力,想把手挣脱开,却带到了另一半身体,戳在手背上的针一下子偏离了静脉,鼓起了老大一个包。护士很快走来,重新插针,又训斥说:“输液的时候就安稳点,不要动来动去。”

她默不作声,等到护士离开,才慢慢抬起眼睛:“其实我们真的不合适。你不要这样执着了好不好,师兄?”

陆少俭像是没有听到,目光看着她的手背,良久才说:“什么不合适?你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他嘴角的微笑讥诮,“黎忆玮,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你以为了断有这么简单?”

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一直沉默。这种沉默有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倔强,牙齿咬着唇,泛出苍白的酸楚。她又抬抬眼,看了看还剩半瓶的液体,忽然站了起来:“护士!”

护士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跑来,问:“怎么了?”

她很快的指了指手上的针:“帮我拔了,家里有急事。”

护士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陆少俭,低声说:“这……”

而那个男人脸部的线条峻然,如同山岩,冷冷的插了句话:“拔了吧。”

他们就一前一后,头也不回,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