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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尘三昧(出书版)(17)+番外

“老大,我下班了。”

费邺章看她一眼,起身拿了外套:“正好,我送你吧。我也下班了。”

她走在他身边,还在轻轻咳嗽。

“虽然是新人,但也不用这样拼命。”他关照她,“不用这么晚下班。”

她却认真的摇头:“不是拼命,在这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她坐进车里,又转头问他:“我稍微开些窗?”

费邺章说:“你不是感冒么?别吹风。”

她就有些不好意思:“我感冒啊,空气要是不流通就不大好。”

费邺章嘴唇抿了抿,笑:“随你。”

车子快要开进她住的社区,她忽然喊停车,微微扬起脸:“老大,你吃过小馄饨没有?”

他果然停下车,和她一起吃路边老夫妻摆出的馄饨摊。

老婆婆见到她,笑得很友善:“姑娘,今天要什么?”

她就寻了小板凳坐下来:“两碗大的。”

小馄饨的皮儿很薄,看得见里面裹得小小一团鲜肉。像是小元宝,在鲜美滚烫的汤水中上下翻滚,翠绿的葱花偶尔随着汤水沾在嘴里,又是一股清冽的香气。

费邺章边吃边称赞:“真好吃。”

忆玮则有些得意:“对啊,我几乎天天晚上要跑出来,那个老伯裹得可真好吃。”她连汤水都喝完,正要站起来,老婆婆忽然问她:“姑娘,今天就吃一碗?饱了不?”

其实一碗的份量很足,加上汤又好喝,费邺章已经觉得很饱。他闻言莞尔:“你平时吃两碗?”

何止是两碗?平时她不过把这个当作了宵夜,可是到底还是不好意思承认了,就笑:“哎,今天够了。阿姨再见啊。”

是旧式的小区,车子开进去并不方便。他便将车停在了小区门口,送她进去。弯弯曲曲的绕了些路,费邺章说:“王台闻先生过些日子从美国回来了。看样子是准备在国内定居了。我回去拜会老先生。”

忆玮一脸羡慕,语气就有些酸酸的:“老大,我也想见见老先生。”

星朗月疏,空气里有好闻泥土的味道。不知名的夜虫低低长鸣,初春的气息勃勃。

费邺章眼角微勾,笑得很舒畅:“丫头,当然是带你去的。看看能不能说动他写回忆录。要是可以,你当老先生的责编。”

她几乎忍不住跳起来,又想志得意满的大笑,因为激动,连话都不会说了,呵呵的傻乐。

费邺章伸手揉揉她头发:“好了,回去吧。早点休息。”

她走到楼底,因为心情愉快,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跨进楼道,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子很眼熟,不过应该不会是他,那个人已经很久没联系自己,没道理现在又回来找自己吵架。

——居然真的是他!

陆少俭看着他们从远处走来。黎忆玮难得有这样乖巧柔顺的时候,被人亲昵的揉了揉头发,笑得又甜,像是刚从蜜罐里爬出来,沾了丝丝甜香。他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气魄惊人,走路都像带起了微微轻风,目光把她牢牢钉在了原地。

“那人是谁?”

“你有没有礼貌?干嘛说话这么冲?”忆玮心情好,就不和他计较,“我们杂志的主编啊。就是老大。”

他目中沉郁之色更浓:“我有话问你。”

忆玮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一边含含糊糊的说:“你上来说吧。啊……嚏……”

他沉默的跟在她身后,一边问她:“怎么感冒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忆玮简单的交代了句:“晚上睡觉踢被子。”

“哦?不是那天没带伞的缘故么?”他语气有些怪,“我本来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回来拿——你还真是倔。”

这样子和他说话,真是再好的耐心都会被逼得崩溃。忆玮不耐烦的转过身:“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他修长的身子瞬间压迫过来。忆玮的背脊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退无可退,狼狈的看着那双在暮色中如同钻石在闪耀的明亮眼睛。

两人之间的空间这样逼仄,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并不是香水的味道,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母亲用的雪花膏,有浅浅的温暖气味。一时间竟然有些贪恋,不管她窘了神情,对他又踢又推,就是不肯离开。

好在有楼上的邻居走过,看了两人一眼,有些摇头的叹息传来:“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终于缓缓离开她,神色如常,甚至带了微笑:“忆玮,你为什么从来不愿意对我说你的心里话?”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喊她的名字了?而她又多久没有听他这样喊这个名字了?

太熟悉的温柔如同夜色拂过这两人之间,却又陌生的叫人不敢相信。

第十一章

忆玮的手一抖,一串钥匙没拿稳,顺带着那样多的毛绒挂件,摔在了地上。老式的房子,连灯都没有,她一声不吭的蹲下去,摸摸索索的开始寻找。重又找到的时候,眼前已经有了柔和的浅蓝色的光线,陆少俭拿了手机替她照明,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老爸刚刚给她寄了新茶来。她像往常一样,用纸袋子封给他一大半,放在他面前:“新茶。”

他接过,笑了笑:“你还记得。”

忆玮的回答有些生硬:“不记得了。”她并不打算记得,他若不来寻她,那么她就天天给自己醺上几大杯浓茶,还怕喝不完么?!

“我今天遇到了谢浅容。”他喝了口水,意有所指,不动声色的盯紧了她的眼眸,“她和我聊起了你们大四那年的事。”

忆玮将耳侧的长发拨在后面,指尖拢着暖暖的一杯姜茶:“你今天来找我叙旧啊?”

“本来是的。可是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这样亲密,又想顺便问问怎么回事。”他不像在开玩笑,目光直接撞上她的,又是山雨欲来的气势。

该骂的、该吵的,她不是通通说过了么?!其实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没什么新意。忆玮笑了笑,心想:你和李泽雯雨中散步被我撞见了,我还不是老老实实当作没瞧见?心里更厌烦,喝了一口姜茶,一时间呛到了鼻子里,辣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她呛得狼狈不堪,就差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微微欠身,抽了一张纸巾给她。又等了好一会,索性直接开口:“弃保是因为你的导师?”

忆玮依然在手忙脚乱的擤鼻涕,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可实际上,心里五味杂陈,想起了那个叫人措手不及的秋天。

接到院系通知,说是王棋教授考虑要带她的时候,她很是欣喜。王棋是少壮派的新晋教授,四十多岁的年纪,留洋归来,爱在冬天穿一件呢子大衣,围上英伦风味的围巾,翩翩风度。讲课诙谐风趣。难得在政治系枯燥的课中,会有外系的学生挤来旁听。

后来忆玮才知道,学识和道德,从来不是两样一起相生相长的东西。

她被叫到办公室,只说是导师要给几个学生提前布置一些要阅读的书目。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开始还很正常,可是当他把手似乎无意识的放在忆玮肩上时,忆玮顿时呆住,一动都不敢动。她反应很快,手里本来握着笔,于是假装掉在地上,巧妙的避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