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尘尘三昧(出书版)(14)+番外

刻意偏过了脸,不然陆少俭看清楚自己的脸色,她的声音又低又快:“怎么会这样……我交前特意检查了一下啊!”又说了几句,挂上电话,她深呼吸了几口,垂下目光:“陆少俭,我完蛋了。”

“哦?”他的语气冰凉,不辨喜怒。

呃……为什么有说不下去的感觉,黎忆玮忽然头皮发麻,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那个男人离自己脸部距离很近,嘴唇抿得很紧,唇线锋锐。

“今天笔试,八面的题,页数太多,我翻来翻去的,居然漏了整整三面……”难道是心虚?怎么连自己都听不清最后一句讲了什么?

他似乎没听见这句解释,嘴角微微一扯,只是效果不好,比冷着脸更叫人胆战心惊。

“黎忆玮,你和我说说,这次的工作,又是搞传媒网络,又轻松,你哪里不满意了?”

忆玮张嘴结舌,一时间不知所措,硬着头皮说了句:“我不是说了么?我真的不小心啊。”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黎忆玮,我第一天认识你么?”

她那些小心思,自己还会不了解么?照理自己早就该练就了面对惊涛骇浪而岿然不动的境界了,偏偏还是不行,一阵阵的无名怒火开始往上冒。

当他这样放慢了语速,连名带姓开始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应该就是怒极的时候了。忆玮一阵头大,条件反射的想要抬杠,想想又觉得理亏,忍气吞声的低下了头。

陆少俭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依然慢条斯理的问她:“你说,到底哪里不满意?”

“嗯。太闲了,每天删删帖子,喝杯茶,太没意义。”她答得小心。

“哦……那你第一次辞掉的工作,我记得当时你说太忙了,没时间干自己的事?”他星眸一闪,毫不留情。

忆玮很想郁闷的问他:我的话是金玉良言么?没事记那么清楚干什么?最后翻了翻白眼,没吭声。

她难得这样隐忍,却更叫陆少俭生气。像是逼着她说话,他挺直的鼻梁几乎就在眼前,那双眼睛里全是寒凉的浮冰:“你不就是爱做这些事么?从来都不顾后果,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那时候在家里有你爸宠你,出了社会,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啊。”

忆玮终于扛不住了,微微踮起脚尖,视线几乎与他平行:“陆少俭,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些?就算我有意不做题,那也是为了给主任面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陆少俭的目光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掠过她的脸庞,灼亮的光热仿佛能烫伤她的肌肤。

“对,是和我没关系。我他妈……”他的语气蓦然顿住,怒极反笑,语气像是被水激灵灵的一淋,“每次都能让你说出这句话,我还真是贱得很。”

她不甘示弱,顺着他的语气就说:“是啊,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我真的有些明白了……是不是太迁就你了,你反倒不当回事?”陆少俭微微皱起眉,有些困惑,“你一直说我们已经分手了……那好,就当我后知后觉,现在才知道你是认真的。黎忆玮,真是如你所愿了。”

他果断的转身,车子极快的离开,没有一秒停滞。

又是老样子,剩忆玮一个人在原地大发脾气。那种情绪又极复杂,像是愤怒汹涌的波涛,又夹杂着孤单和无助——她那样一个倔强的人,总是在最后适时的把它们渲泄成为反扑的浪潮。于是一次比一次吵得凶,而日复一日的,关系愈加恶化,最终慢慢剥落下美好,碎成齑粉。

第二天她就去原来的单位办手续。因为只是实习生,倒也简单,理了理东西,打了招呼就往单位门口走。原来一道实习的另外两人大约是考上了,于是变得极和善,微笑着向她告别。忆玮也笑得灿烂,转身挥了挥手。她下午要去费邺章的杂志社报到,难得竟有了几分忐忑。于是午饭对自己刻意好了一些,专门点了好些爱吃的菜,鼓舞士气。

杂志社更像是私家的小院落。四方的院子,黑砖白墙,院中一棵极大的槐树,此刻新抽了嫩芽。底下居然还有一个古井,石头砌成,处处透着幽静。

她和新同事打招呼,人也不多,各个都在埋头看书或者写字,忆玮一眼扫去,竟觉得他们长得都相似。大约是因为透着浓厚的书卷气,脚步、说话声都是轻轻巧巧。她想起了那本杂志,那样铿锵的话语和先锐的思想,真是难以想象,蓝图竟然由这样一群人完成。

费邺章带着她看了看办公室,又问:“明天就来上班?”

她连声说好,心里隐隐激动,仿佛喉间滑过了烈酒。

这样激动的情绪直到费邺章送她出门,她接了个电话,脸色立刻有些不自在:“主任?”

主任呵呵笑了笑:“小黎啊,今早你来办手续的时候我不在。”

她嗯嗯了几声。

“考试的事我想过了,暂时可能没办法把你招进来。要不你还是回来上班,再实习上半个月,我再向上面试试,能不能再争取一个名额。”

她呆若木鸡:“什么?”

主任有些尴尬:“唉……这事不好办啊。你差得也太多了。不然倒还能松动松动。”

忆玮的眼神终于清醒过来,冷静的问道:“主任,你为什么对我这样青眼有加?”

她确定自己没听错电话那头的一句话。

于是瞬间的失魂落魄。

第九章

主任说的是:“陆总的好朋友嘛,既然关照了,怎么都得帮忙的。”那只老狐狸,一点都没想到这小姑娘看上去聪明伶俐,居然考得这么差。不得不又联系陆少俭,他却轻松,似乎并没有不快:“没关系。是她自己没考好。这次真是麻烦您了,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吧。”

又哪里想到得到,他转瞬便抹了开去人前的轻松和客气,阴沉着脸给忆玮打电话。

忆玮坐在公车上,看了那个号码,微微发愣。

“你什么时候有空?上次还有些东西在我家里。”

她松一口气:“我今晚都在家。”

她清楚的听到到电话那头“嗤”的一声不屑。

“你以为你是谁呢?晚上10点之后我在家,你自己打车过来拿。不来就算了,明天我让阿姨收拾掉。”

忆玮有些沉默,语气甚至说得上拘谨:“好。”

她是该去见见陆少俭的,每次那一瞬间炸开的争吵,两个人谁都来不及反省,就已经各自背身离去。就像这次,他从来都不说,她也不知道原来他竟然这样帮自己。多少能了解了他的愤怒——如果说心里是真的有感激的话,竟然还有些不甘,于是更想见到他,哪怕说说自己离职的原因也好。

临出门前看了眼天气,才发现开始下起雨来。随手扯了条披肩就钻进了雨幕中拦车。

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春天了,可是夜里落起雨来,风还是凉凉的直往脖子里钻。所谓的“人在风雨飘摇”之中,真是贴切。唯有一条又薄又软的披肩多少遮了些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