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他都说她倔强,可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可她到底还是高兴的,听他的意思,算是抛下了一个心结,也愿意要孩子了。她转瞬已经把那点错综复杂的心思抛开了,好奇地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凝神想了想:“都喜欢。”
“不要多想啦!”她用一种乐观的语气说,“虽然你妈妈因为这个病遇人不淑,可是你遇到了我呀!所以我们的孩子也会很幸福。”
他的薄唇依旧贴在她耳侧,轻轻“嗯”了一声。
此刻,他心底那样清楚,自己是多么幸运,才能遇到她。
在机场办完了手续,又过了安检,因为还有时间,阮之去书店转了转,又顺手选了几本杂志打算在飞机上看。买单的时候,身边忽然有人低低笑了一声:“阮小姐是要去休假吗?”
陈昕戴着墨镜,卷发经过精心打理,垂在肩头。她的皮肤白细饱满,这个女人的美貌,仿佛挣脱了年龄的束缚,也难怪会令傅魏鸿这样着迷。
阮之知道这不是巧合偶遇,可她也不想搭理她,很快付了钱,转身要离开。
很久之后,回想起发生的一切,阮之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宿命感——尽管她不知道陈昕接近自己的目的,却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一切。
可是在那一刻,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陈昕不紧不慢地说:“你真的不想知道他在我手里的把柄么?”
咖啡店在机场的角落,这个时间,只有消磨时间的几个客人零零落落地坐着。
“长川把你看得太紧了。”陈昕给阮之倒了杯茶,优雅地看着她,“如果不是追到这里,恐怕我见不到你了。”
“有事说事吧。”阮之看了看时间,“我马上要登机了。”
陈昕也不急,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俏皮:“哟,这些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阮之的眼神带着些厌恶:“那么算了。”
她起身要走,忽然听到陈昕说:“你说得对,我是小三上位。傅长川应该恨我。可是,我也恨他啊,恨他和他妈妈,也恨傅魏鸿。你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傅魏鸿压根不想和我生孩子么?你知道斯明是我暗中做了手段才生下来的么?”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狠毒,显得十分可怕:“阮小姐应该是能理解我的心情的。毕竟,这一点上,傅长川和他的父亲很像。”
阮之身体有些僵住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隐约觉得陈昕真的知道什么,而这个真相,她不确定,此刻的自己能不能承受。
“一个人爱不爱你,很简单的一个标准,看他愿不愿意让你为他生孩子。”陈昕微微一笑,“傅魏鸿不爱我,所以斯明是我想尽办法才生下来的。你觉得,傅长川爱你么?”
阮之愈发不安,双手在身侧悄悄握拳,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两年前,阮小姐有过孩子吧?”
她不知道陈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可直觉告诉自己,接下去她说的话,自己不应该听。她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想要立即离开。
看出了她此刻的逃避,陈昕加快了语速:“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不小心吃了感冒退烧药,不得不把孩子打掉的么?”
阮之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笑意更深,“你觉得我是用什么把柄,才让傅长川同意把RY交出来呢?”
阮之的双手握成了拳,又再松开,反复了好几次,表情渐渐变得坚硬:“你说。”
“钟医生你认识吧?他是傅长川的私人医生,而傅家的规矩,是每一次检查治疗,都会有录影。我找了钟医生的学生要了那些视频存档,然后恰好发现了很有趣的一幕。”
“两年前,大概是你发现自己怀孕前吧,傅长川来找钟医生,要把家里医疗箱的药物换成特定的——那些确定会对胎儿有影响的种类。”她紧紧盯着阮之,眼神充满狠毒,“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关心你,不是么?你怀孕的事,他可是比你早知道。也一直未雨绸缪,不让你生下来。”
阮之站着,忽然一阵轻微的晕眩,两年前的事,就这样清晰地跳进脑海里。
她工作忙,月事本就不大准,所以一直没在意。结果得知怀孕的时候,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这样说起来,傅长川的确是可能比她更早猜测到怀孕的事。
他没法接受那个孩子,暗中让钟医生换了药,最后用这个借口,顺水推舟让自己打掉孩子,的确是他的做事风格。
阮之的大脑一下子有些混乱——
不可能——要相信他!
刚才……他不是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想要一个孩子么?
陈昕看着她剧烈变化的表情,毫不掩饰唇角地笑意:“你当然可以怀疑。可是最好的证据,就是为什么他这么心虚,甘愿把RY转让给我,也不想你知道这件事。”
尽管情感上还在抗拒着她对自己说的一切,可是理智已经在告诉自己,陈昕说的,或许就是所谓的真相。
傅长川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他知道这件事一旦就这么血淋淋地扯开,会让两人原本就已经带了裂痕的关系彻底破裂。所以才一声不吭地接受了陈昕的威胁,不惜将RY转手。
两三年的时间里,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结。
她曾经一心一意地想要把孩子生下来,最终却还是去做了手术。
那一次手术,虽然不能怪谁,却令她觉得,和傅长川这样用协议和理智维持的婚姻模式,自己是不能接受的——这才有了分居和离婚。
现在,如果陈昕说的是真的,她的脊背一点点开始变得麻木发凉。
他所谓的“爱”,原来这么自私荒唐,根本抵不过他心底深处的猜忌和阴影。
最近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她曾试着去原谅他,可信任的消磨终究还是不可逆的,一点点地,在变薄,变脆弱。
直到现在,啪的一声,碎得彻底。
“哦对了,那段视频已经发到了你邮箱里,有时间可以看看。”陈昕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网速有点慢,不知道你上飞机前能不能看到。”
阮之没有再说话,站起来往外走。
咖啡店的不远处是卫生间,她走进去,随手拉上门,含有附件的新邮件正在用缓慢的速度下载着,缓慢到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点放弃。
要放弃么?
她心里很清楚,看不见的网络信号里,零碎的信息正在一点点地汇聚成一把锐利的刀,鲜血淋漓地试图斩断她和傅长川的联系。
当然会痛,会难过——
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不点开,就能当做这一切都不存在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生间的广播开始催促旅客登机,阮之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手机则在不停地震动,傅长川也在找她登机。
她脑海里反复出现视频里的那一幕,钟医生又问了一遍,傅长川的侧脸出现在镜头里,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想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