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读书比别人早了两年,大学没读完就出来工作了。而第一份工作就是杜江南的助理,特别尽心尽力。那次偏偏也是不巧,傅长川出门的时候车子被刮擦了,中途换了司机和车,赶去机场的时间就紧了。
杜江南招呼别人赶紧去登机,出于义气,自个儿守在安检那里,唉声叹气地说:“傅长川要是赶不过来,你就去帮我俩改签。”
阮之就吭哧吭哧地跑去问,结果那天还真没有可以改签的航班了。杜江南“哎哟”一声:“那我特地提前一个月找人订的那个餐厅岂不是吃不上了!”
催促登机的广播响了起来,看起来傅长川是赶不到了,杜江南认命地打算让阮之跟傅长川的司机联系,让他不用死赶慢赶地过来了,回头看了一圈儿,小姑娘不见了。
傅长川此刻将将赶到机场,这时广播变了,这个航班因为安全问题推迟飞行时间,所有人被赶下来了。
正当大伙儿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机场的保安推搡着一个人走去警卫室,工作人员在议论:“有个神经病去停机坪上拦飞机……”
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推搡的小姑娘显得分外纤瘦,杜江南这会儿已经出来,找到了傅长川,不过眼珠子都要落下来了,半晌,才说:“……那个好像是我的助理。”
傅长川平时算得上不动声色了,这会儿也呆住了,看着那个被推搡着走过的小姑娘,良久:“……你助理去拦飞机了?”
杜江南嘴巴微微张着,视线移向傅长川,忍不住就想笑:“喂,我认识你这么久,头一次在你脸上看到目瞪口呆的表情。”他越笑越止不住,断断续续地说,“……阮之怎么做到的?”
傅长川倒没有笑,看着那个背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问:“她叫阮之?”
杜江南一脸暧昧地笑:“哟,你也终于看上小姑娘了。”
他没说话,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迟到了,不然她也不会去拦飞机。”
“那你负责把她捞出来吧。”杜江南还在笑,“不然小姑娘春节得在看守所里过了,哈哈哈,怎么这么有趣。”
阮之因为妨害公共安全,被关在了拘留所里,第三天傍晚,有人来接她出去了。
是傅长川亲自来接的她,她那时还不晓得他是谁,以为是杜江南派来的,小心翼翼地问:“我的罚款,也是你帮忙交的吗?”
傅长川点了点头,直接问她:“我也缺个助理,你来帮我吧。”
小姑娘在看守所蹲了两天,竟然还把自己整理得挺干净,又重新打量了他两眼:“你谁啊?”
“傅长川。”
她噎了噎,所以,就是他害得自己被抓起的么?
他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又委婉地说:“大过节的,实在不好意思。”
阮之很爽快地摇头说:“那也没什么,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然后果断地拒绝,“我不能辞职。”
傅长川顿了顿,说了句“抱歉”,却不想立刻放弃:“我和杜江南打过招呼了。”
她还是摇头:“不行。”
傅长川饶有兴致地问她:“钱上边我不会亏待你。杜江南给你多少,我翻倍。”
“不是钱的问题。”她坚持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倔强,“我要在美星工作,做娱乐圈这一行,就算杜总开了我,我也会找其他的公司。”
那件事到现在,也已经六七年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傅长川就知道,阮之是那种一根筋认到底,撞到南墙都死不回头的人。而这个脾气,过了这么久,还是一模一样。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傅先生,医院那边已经确认过了,媒体不会过来跟拍。林总也已经回去了。”连欢走过来低声说,“医生那边说是阮小姐长期的慢性扁桃体炎引发体内炎症,需要住院观察,等炎症消退后再考虑摘除扁桃体的手术。”
他点了点头,原本在闭目休息,睁开眼睛又问:“那个代言,公司和日月传媒签的违约金是多少?”
“这……”连欢怔了怔,提醒说,“我们向来不干涉子公司这种市场行为。”
傅长川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连欢咽下了所有要说的话,点了点头:“我会去办妥。”
医院亦是静悄悄的,傅长川推门进去的时候优优正在陪床。一看到他,优优连忙站起来。傅长川走到床边低头看她,阮之已经换了病服,安静地躺着,黑发柔软地放在一边肩上,整张脸显得苍白而疲倦。
他俯下身,探手去摸摸她的额头,优优小声说:“她刚才实在疼得睡不着觉,只好让医生在药水里加了些镇静剂。”
现在已经是呼吸平缓了,睡颜也是平静安定。傅长川微微放心:“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会陪着。”
优优“哦”了一声:“那我明早再过来。”
他微微颔首:“辛苦了。”
优优去沙发边拿了一个袋子,正准备离开,傅长川又叫住她:“等等——你拿的是什么?”
“这件衣服被泼了漆,送了好几家干洗店,都不收,说是洗不了。”优优压低声音说,“我先带回去,明天再送几家问问。”
傅长川伸手接过来,一展开就是一股浓重的刺鼻味道,是一件Burberry风衣,几年前的款式了。
优优看他有些入神,笑着说:“之姐也是挺节省的,这件衣服都这样了还舍不得扔。”
节省?
傅长川忍不住看了眼阮之,哧的一声笑了,随手把衣服塞在袋子里说:“你先走吧,衣服放我这里。”
优优”哦”了一声,轻轻拉开门走了。
病房里有清洁药水混合着油漆的味道,风衣就扔在自己脚边,那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他带她去专柜试衣服,这是她第一次进大牌的商店,却丝毫没有怯意,挑拣得十分认真。最后选中的这件当季新款,试了觉得好看,标签价格都没在意,就等着他埋单。
傅长川有意逗她说:“你就不怕我没钱埋单?”
阮之用“你逗我”的眼神看着他,最后说:“那就不买了呗。”也没管服务员在一旁异样的眼神,就把手里的衣服还了回去。
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看起来十分潇洒。可大概只有他知道,遇到一些事,她从来都比任何人都执着。
傅长川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为吊着点滴的缘故,她的手是冰凉的,只有掌心那一块有些温热。他的指尖滑过,许是因为痒,她轻轻动了动。
床灯是射筒状的,傅长川调节了下角度,依旧握着她的手,坐着看文件,偶尔抬头看看点滴的速度,一瓶挂完了就让护士来换药。
时间过得很快,天已经蒙蒙亮了,门口也有了脚步声,优优走进来,轻声说:“傅先生,我来换班啦。”
傅长川的一只手臂一直维持着一样的姿势,此刻轻轻抽出来,针刺一样的疼。她还在睡,却下意识地更加用力抓紧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