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自扬凝眸看她,她这么平静的讲着话,似乎相识以来,他从未听她这样子的平静讲述自己的人生,她的表情恬静,漆黑的眸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眼睛,毫不逃避。
“我真不大喜欢酒店,来来往往聚聚散散的,没个定数,总有心慌的感觉。我告诉过你没?我其实挺喜欢当老师的。”她不自然的顿了顿,他的目光也一刹那的变得灼热,“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就是觉得寒暑假很好,可以到处去玩。后来觉得这个工作安稳,而且我喜欢当学生的感觉。”
韩自扬没有打断她,慢慢的伸出手去,轻轻伸手覆住她的手——她的手总是冰凉,她的语气带着凉凉的悲哀,似乎眼前这么一大杯的热气腾腾的朱古力也无法捂暖。
君莫愣了一会,那双手温暖而干燥,可是她觉得有些别扭,将手抽开,歉意地向他笑笑。
是啊,年轻的时候觉得少了爱情就天翻地覆——其实,熬过去了,日子就这样过。只求一个宁静,其实比什么都好,都舒坦——
她只是不意——真的不意原来最后还能遇上这样一个男子,温柔的对自己说:“你不要动就好,等我慢慢走过去……你一定要比我有耐心……”
可她知道,自己一直是在害怕,她怕投入感情,最后结局依然——总是先有一个人靠近,可最后还是会离开。这样的道理,亘古不变。
原来一个人长大了,会衡量了,也终于会选择了——她还是最爱自己,给自己选择喜欢的生活方式,细水长流,润物无声。
竟然开始飘下细细的雪花,夹杂在小雨中,只要外面有车开过晃着大灯,便清晰可见光柱中翩跹的六角晶体,茸茸的惹人怜爱。
咖啡冷却下来,他的指尖触到杯壁,沁凉入心——韩自扬突然觉得自己从没有好好了解她的心意——他曾想,以自己的耐心和所有,以向来的骄傲,总是可以做到一切的。
所以开始她一再的回避,然后知道她的往事,他总是从容不迫,觉得有足够的时间来化解——而她必然也能接受他。
其实他早该知道,她向来对他的疏离,并不是恶俗的欲擒故纵。感情的密林里,从来没有十拿九稳,她也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面对他的时候,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局促不安。她的手足无措,只是当他想要接近她的时候,她会像只受惊的小兔一样忍不住躲闪。
可她到底不知道——Xmas的创意来自于他自己,而那一款0001编号的手机则是真正意义上的独一无二——珠宝商设计了好几稿,方才定下那杯咖啡的形状。她不想去上班,就替她安排外出工作。她以为超市外的偶遇,其实那一日他遇见她出门,便一直候在超市外。这些她还来不及知道,就对他解释说,她离开的原因只是为了心情。
他如此的自信会有拨得云开得日子——可是原来她要的这么简单,只不过安生的日子,恬然的心境,甚至辞职——也不是为了自己。韩自扬心中了然,却越发的不是滋味,对座的女子轻轻拨弄自己的手指,一时间沉默下来。
他终于明白,感情上的努力和商场上的回报是截然不同的。他也曾经一一拒绝很多或羞涩或自信的女子,所以终于能体会到自己深爱女子的心情:她必然也是带着内疚和不安面对自己,也是不敢面对他的一切努力。的19
君莫抬起眼看他,他早已镇定如常,注视自己,双眼明亮。
他的态度却是难测——最坏不过就是再不见面,别致的人生插曲——应该会难过,却也不至于悲恸欲绝。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抿紧的嘴角那样子刚毅——如果自己再年轻些,正是对都市童话着迷的时候,整日幻想自己踩着高跟鞋,穿行在忙碌的都市中,终于遇到自己的王子,该多甜蜜——原来只是迟了几年,当一切真的发生,心境却截然不同。
“什么时候走?”他突然笑着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客气,我的东西不多——衣服和书而已。先回家过个年呢。”君莫看着窗外,低低应道。
这样子的寂静,真是难得,只有空调暖暖的送气声和屋外隐约的雨滴声。
“君莫,你还记得我的话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喊过她的名字,心跳竟然也微微加速,“原来我一直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究竟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早已经不重要。这条路走得艰辛,他也不在乎。只是还记得自己的话,一定要有耐心。他在心中默念一遍,似乎要坚定自己的心意。
他说得苦涩,“其实我本不该这么过问你的私事——可是,我至少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从来没有那么明白的说过,我担心,你是不是一直误解成了另一种感情。”
他本想一鼓作气的说下来——可是那么困难——这样低姿态的讲话,让他开始觉得惶惑。原来真的有一句话说,爱情让一个人变得卑微。他见君莫微微移开了目光,一颗心悠悠沉下去。
原来励志的故事,真的只限于事业。韩自扬觉得没有必要说下去了,她那样子聪明,才这样通透。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懊恼挫败得想转身离开,早已对她泥潭深陷,脱身谈何容易?
他最后微笑,潇洒如故,淡声说:“辞职也好,总是别委屈自己。”
统共只有一把伞,车子又离得有些远,韩自扬打开伞,君莫走在他身边。伞面很有些小,他便拢着她的肩,微微靠近些走。韩自扬自己并不知道,他这么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雨水雪片噼啪打在水面上,周围这么寒冷,他却徒劳的觉得温暖。
其实小区近在门口,他突然说:“我送你进去。”君莫愣了一下,便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的走。到了楼下,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他并不甚在意,只是笑:“快回去吧。”
君莫向他道别,却听他在身后低低的笑了一声,真是带着磁性,逼得她回头——他抬步走近,伸手替她拢了拢发梢:“短发真的很好看。”
君莫拉开窗帘一角,那个身影在雨雪中向外走去。相识后,他从未给她凌人的压迫感,但她也知道他这样的人,必然有自己的坚持——然而他刚才的话,却那样柔软,柔软到她心痛。一样的风雪夜,曾有一个人用近乎粗暴的吻让她动弹不得,但她固执的离开。她看着那个背影,恍若时光倒流。
那一次,分开到现在,她似乎从未在自己的梦中醒来;这一次,有人想要接近了,她却懒懒的在他面前关上门。
或者,这也是惯性使然;或者,两次都会败给坚持这两个字。
第二日起床,稍稍赖了一会,立刻大叫不好——虽然不过九点,却足以让恩平充分展示她某一部分的天赋了。可是手续还是要办。她告诉自己真的勇士要敢于面对鲜血淋漓的人生,可是才进行政楼,许经理暧昧不定的轻柔嗓音已经飘了过来:“来办手续么李经理?”